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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认不是我你以为是谁(第1页)

===错认(“不是我你以为是谁”)===江晚吟扑过来的那一刹,陆缙心口被填的满满当当的。被人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信任着,大抵便是这样的感觉。鬓乱钗摇,白净的脸颊上溅着血迹,双腕亦是被绳索勒出了深痕……狼狈至此,让人不敢深想这一晚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当看见这一幕时,陆缙臂上青筋暴起,落下去的手动作却极轻,用指腹抹去她脸上的血迹,低声安抚道:江晚吟抓着他的手臂,才能确认这不是错觉。可是还有一个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为她安排好了一切,连她的名声都兼顾的极好。江晚吟想说的太多,话涌到了唇边,反倒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抓紧了陆缙的衣袖,带着鼻音嗯了一声。裴时序盯着眼前这一幕,手心陡然抓紧,抓的车窗上的木刺深深嵌进了手心,扎的满手淋漓。陆缙敏锐地察觉到了一道侵略性的视线。他单手握着江晚吟的肩,以一个保护性的姿势将她护住,目光似箭的射回去。江晚吟夹在两道凌厉的视线之间,纵然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些许不对。但她完全想不到那人会是裴时序,自然也不会想到这目光是冲着她来的。她擦了擦眼泪,微微扯住了陆缙的衣袖:“姐夫,这人戴着面具,好像是传说中的红莲教首……”“我知道,你退后。”陆缙握着江晚吟的肩,将她藏到他身后,“不要出来,我去去就回。”“好。”江晚吟嗯了一声,不知为何,总觉得对面那人很危险,又对陆缙轻声道:“前面是悬崖,山路很窄,你要小心。”裴时序一手撑着地,一手捂住心口,鲜血顺着他的伤口汩汩的往外流。但伤口处的疼痛远不如眼前这一幕给他的冲击千分之一。那是他亲手养大的小姑娘,如今,却当着他的面扑进了旁人怀里。疼到他仿佛又回到了粉身碎骨的那一日,连呼吸都是满口的血腥气。裴时序忽然想到了他和江晚吟的初见。那时,他母亲去后,他卖身葬母,被林启明买了下来。去林府的那一日,天上飘着鹅毛大雪,马车刚刚停下,便有一个总着双丫髻,围着白狐斗篷,冰雪可爱的小姑娘噔噔的踩着雪跑出来,软软糯糯的喊了声:“舅舅!”林启明被喊的心都化了,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用胡茬子亲昵的蹭她,蹭的她咯咯的笑:“这么冷的天,小阿吟怎么跑出来了?”“我想你了,舅舅。”那小姑娘抱着他的脖子,说话温温软软的,十分招人喜爱。她耀眼的好似冬日的暖阳,在她面前,万物都黯然失色。彼时,裴时序还只是卖身葬母的少年,寒冬腊月里穿着一件单薄的棉衣,虽干净,但早已被洗的发了白,也并不合身。少年的自尊心作祟,他伸手扯了扯短了一截的衣裳下摆,压在身侧。小姑娘很快便注意到他了,从林启明的怀里下来朝他走来,一双水洗葡萄似的眼睛更是极为清亮,好奇的偏着头问他:“你是谁?是舅舅给我带回的哥哥吗?”裴时序望着眼前的唇红齿白的小姑娘,一时语塞。林启明虽同情他,但商人重利,他将他买下来一开始只打算做个伙计而已。他更生怕他手上的冻疮吓坏了她,背着手往后躲了躲,沉默的没说话。林启明听着江晚吟童稚之语,抚着掌笑了:“阿吟想要哥哥吗?”“想!”小姑娘认真的点头。“好,阿吟想要什么都可以。”林启明大笑,又转身对他道,“你要不要做我的养子?”裴时序沉默的点了头。自此,因为江晚吟的一句话,他从一个伙计,成为了林家的三郎。也因为这一句话,那时,他发誓,这一辈子,无论江晚吟要什么,他都会无条件的满足她。哪怕她要他的命。可他唯一不能容忍的……是她不要他。尤其对方……还是那个人。不过短短的四个月,发生了什么?裴时序盯着陆缙,目光如炬,握着插进心口的匕首缓缓往外拔。陆缙盯着那张银狐面具,右手按在自己身侧的配刀上,亦是随时准备抽出。越近,更近,两人皆拔了刀,目光逼视,就在陆缙伸手即将碰到裴时序的那一刻——忽然,贺老三一行杀了回来,跳在车厢顶上,一刀劈了过来。“找死!”陆缙立即挥刀一挡,刀剑相砍擦出了四溅的火花。两人对峙的这一刻,另一人则从跳进了车厢,缰绳一勒,架着马车往前窜出几丈远。是黄四。紧接着,黄四立马掀帘,捂住裴时序的伤口:“教首,你怎么样?”黄四一行本已走了,远远看到了裴时序的马往崖边来,顿时心生不好,也立马掉了头,徒步往回赶,比他稍晚了一步。没想到就这一步,裴时序已经重伤。此时,裴时序失血过多,已经说不出话了,双眼还是死死盯着江晚吟,呢喃着:“回来……”“教首,你说什么?”黄四侧着耳去听,却听不分明。只隐约听得了“回来”两个字。再顺着他的目光一看,看到了满手鲜血的江晚吟,他眼神顿时血红:“——是你做的?”“贼娘们!”贺老三亦是看到了,与陆缙相抵的手又添了一分狠劲。陆缙生生将他抵了回去。然此时黄四也擂起了百斤重的禅杖,又一杖捶了下来。刀剑相撞时发出激越的一声,陆缙双臂被震的发麻,一脚抵着身后的山石,生生的抗了下来。但以一敌二,且对方两人皆是打斗的好手,即便他再厉害也极为吃力,斧钺与刀剑相砍,砍的刀刃都卷了边,擦声极为刺耳。此时巡检司的人因为离得远还在驾着马往这边赶,江晚吟又在他身后,他投鼠忌器,还得时时顾着她,陆缙眉间一凛,当机立断回头对江晚吟道:“你先走,去和巡检司汇合!”“可你怎么办?”江晚吟急着问。“我没事。”陆缙冷静地道。面对这群亡命之徒,江晚吟知道自己再留下去只会给他添乱,她手中又无武器,只好往后退:“你千万小心。”“想走?没那么容易。”黄四一行此刻恨极了江晚吟,哪里愿放她走,回头对贺老三吼道,“我挡着,你去抓她!”“好!”贺老三收了刀便侧身去抓江晚吟。“想抓她,先过我这一关。”

陆缙眼一垂,单手执剑,颇有些一夫当关的味道。“那我偏要试试!”贺老三挥着斧钺砍过去,但每回都被生生拦住,震的他虎口发麻。他一落下风,黄四又立马补刀,陆缙不得不又分神去拦。就在那一瞬间,贺老三窜了出去,一刀砍向江晚吟。江晚吟侧身一避,躲到了悬崖边险险的避开。与此同时,陆缙也抽出了身,贺老三被他一刀砍在肩头,生生停下了动作。然就在她以为避开了的时候,因着晨起下雨,崖边满是碎石,她脚底踩的碎石沾了泥水,猛然一滑,不受控制的仰跌下去。“姐夫!”江晚吟失声。陆缙立马飞身扑过去拉住她手腕。然为时已晚,江晚吟整个身子都悬在了空中,直接将他一起拖了下去。郑巡检连忙去拽,但只拽住了陆缙的一片衣角,刺啦一声,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两个人就一起坠下了数丈深的溪涧!“陆大人!”他趴在崖边,惊叫道。当听到江晚吟喊的那一声时,黄四猛然回头,顿时如晴天霹雳。原来他一直弄错了人!他连忙回头,只见裴时序望着那坠下去的翩飞衣裙,猛然吐了一大口血。生生晕了过去。“教首!”黄四连忙扶住他。当此时,巡检司的人已经追到了,黄四一行顾不得后悔,厮杀了一番趁机重重甩了一鞭子,策马带着昏迷过去裴时序离开。巡检司连忙去追,但陆缙的命他们更担待不起,追了一段发觉无果后便立马折身。“郑大人,陆大人掉下去了,这……这可如何是好?”有胆小的巡检使趴在崖边,望着底下瞬息即逝的溪涧吓得魂都飞了。郑巡检亦是吓呆了,陆缙可是开国公府三代的独子,天子亲侄,他若是没了命,长公主必会扒了他的皮。“废什么话,还不快找!这山崖不高,底下又是湖,便是坠下去,想来……想来也不会有性命之忧。”郑巡检强撑着道。理是这个理,但不巧今日晨起刚下了雨,又是汛期,山洪湍急,水势汹涌,等他们一行人下了山找到坠崖的地方时,没说连人,连一片衣角也找不到。四野茫茫,只余奔腾的溪涧呼啸而过。郑巡检一行无奈,只得快马回了国公府通禀,增派人手。当听到陆缙坠崖的时候,长公主一个字未言,当即便晕了过去。“平阳!”开国公立马扶住她,用力的掐了掐她人中,又灌了一碗参汤下去,她方醒来。然长公主一睁眼,便抓着陆骥道:“怎么样,有消息了吗?”“巡检司已经全部出动,我手底下巡防营的人也都进了山,郑巡检不是说了,那山崖不高,约只是水流太急,将他们冲到别处去了,一时回不来罢了,你勿要忧心。”陆骥扶着她的肩。“对,二郎水性极好,他的水还是我亲手教的。”长公主安慰自己,可嘴唇仍在颤抖,“可……万一呢?老爷,我就剩这么一个儿子了,他若是没了,我也活不下去了。”“不会的,二郎一向吉人自有天相,边关如此凶险他能化险为夷,何况只是山洪。”陆骥安慰她道。坐在上首的老太太亦是扪着心口:“为何一个两个,年纪轻轻的都出了事?咱们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了?”长公主以为她口中的“年纪轻轻”说的是她的大郎,闻言愈发伤心。陆骥却想到了三个月前另一个坠崖的儿子。三个儿子都遭了横祸,他也不由悲从中来,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了?全都一个个报应到儿子身上了?这几日惊心动魄,江晚吟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场大梦。梦里,她先是被人追,然后落了水,坠入无边无际的湖底。湖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那一刻,她被挤压到无法呼吸。与此同时,还有说不出的疲惫。有那么一瞬间,她自暴自弃的想不如就那么算了吧。报了仇又能怎么样呢?死去的人活不过来了,而她也不必再把无辜的人拖下深渊。恍惚间,仿佛有人一直在将她往上托。在她呼吸不过来的时候,给她渡气。山洪席卷,水势浩荡,不知过了多久,水势褪去,重见天日。她觉得自己好似被拍在了滩上,四野茫茫,月明星稀,随后又被人抱起,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去。不知为何,她今日总是想起裴时序。七岁那年,她贪玩落水之后,裴时序也是这么背着她,一步一步的踏着青石板路回去的。那是她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因为害怕,他背着她的每一步她都记得格外清楚。在那之前,他们的关系还不算太亲近。自此之后,江晚吟分外的依赖他。尽管后来,裴时序说他当晚并没救过她。但他们当时刚争执过,江晚吟只以为他是在说气话。时隔数年,他的脊背还是一样的宽厚,肩膀还是一样的宽大。他们原来一直没变过啊……江晚吟紧紧抱着他的肩膀,仿佛回到了小时。不知睡了多久,江晚吟混混沌沌间,忽然又意识到,不对,裴时序早就不在了。那么救了她的,背着她一步步往外走的,又是谁?脑海中忽然出现了另一张脸,一张更加凌厉且成熟的脸。江晚吟猛地睁开眼。陆缙也察觉到了背上的动作,脚步一顿:“你醒了?”江晚吟嗯了一声,尚有些没回神。她努力睁着双目去辨,仔细一看,果然看到了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是陆缙。“……是你啊,姐夫。”江晚吟怔怔的看着他,眼中先是震惊,震惊过后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陆缙一贯敏锐,脚步一顿,掀了掀眼皮:“不是我,你以为是谁?”江晚吟如当头泼了一盆冷水,陡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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