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啊,话虽然这么说,可是我瞧着皇后娘娘跟以前大不相同了,您说她真能照看着她妹妹,让她妹妹有机会跟皇上亲近?”段氏想起上回在宫里的遭遇,这脸就隐隐作疼。她活这么大,也是头一回被人掌嘴,那种疼痛和屈辱能跟着她一辈子。赵清容是她唯一的女儿,疼得跟命根子似的。若是皇后娘娘不念着姐妹情份,不但不帮反而刁难迫害,那她以后的日子要怎么熬?“那哪能啊!”赵老太太满是褶子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安来。她在昭阳殿打碎了御赐宝贝茶杯的事还没敢跟儿子媳妇说,“嫣丫头是个重情义的,她是咱们赵家的女儿,哪有不帮自己家的妹子反去帮外人的道理?”赵老太太觉得自己犯了杀头的罪皇后都能想办法帮她遮掩去向皇帝求情,不管皇后对别人如何,对她还是一个头的(全心全意)。“就是清丫头要委屈些,得放□段先进宫熬着。”赵逢春心里百转千回着,他不是那个没见过大场面的老太太,别人说什么就能信什么。以他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近二十年的经验,他早就觉察出女儿对赵家态度上的变化。上次进宫,就被她狠狠打了一巴掌,到现在他都还没缓过劲儿来。皇后的每句话都依着规矩,每一分处置都循着规矩。这样的女儿没人能挑得出毛病,但法理不外乎人情,很多规矩在某些时候其实也是可以不受约束的。重生名门千金只要她想,她愿意,那些违了的规矩就都不是事。但她没有!她抠死了规矩,就是要打段氏和清容的脸,就是要让他下不来面子。赵嫣容这是对他有怨,对段氏母女有恨啊!这是赵逢春想了很久之后得出的肯定结论。也不知道上次裴氏进宫都跟她说了什么,让她与自己这样生分,连亲父的颜面也不给分毫。想到裴氏,赵逢春就一阵烦躁。她带着婉容离开家里已近十日,其间他亲自去过冠军侯府好几趟,都被侯府门上的家将给拦了。那些家将个个膀阔腰圆,都是军伍中的老兵,一瞪眼,身上就散发出杀过人才会有的让人生畏的戾气来。裴氏不肯回来,裴宜又见天叫人来府里训话,赵逢春已经快被怒气冲炸了。就裴宜那副短命鬼相,指不定哪天就死了。冠军侯连个子嗣都没有,哪天裴宜不在了,冠军侯府也就散了。他还有个屁靠山!赵清容是他眼下最佳的筹码。只要她能进宫,得了圣宠,那他的官职地位便无人能撼。就算裴家倒了,他赵逢春照样可以凭着国丈的身份在朝中混得风生水起。要不要拼一把?赵逢春面目有些狰狞,手指头绞得咯咯响。到底要不要把女儿送进宫里冒这个险?他正纠结着,就听门外头响起一个清脆骄傲的声音:“你们别商量了,我愿意进宫。”门帘儿一挑,赵清容婷婷袅袅走了进来。“我的肉儿啊。”段氏一见是宝贝女儿,连忙拉到怀里,“你可想清楚了,你现下进宫可当不成娘娘。”“怕什么?”赵清容不屑地笑了一声,“姨娘觉得以我的容貌才智,在宫里还会落入下风?”段氏捂着胸口说:“可是姨娘又怎么舍得你进去受那份苦哟。”“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赵清容自信满满,“我也用不着姐姐多照拂,她将我引进宫中,见到皇上就行,其他的事交与上天来定。若她那样的才貌都能得皇上喜欢,我还发什么愁?”赵清容以袖掩唇笑了起来,“姨娘只管宽心在家里侍奉祖母,照顾父亲。我定会帮您挣个诰命回来,也免得日日受别人的欺压。”赵逢春皱了皱眉头。“正是!”赵老太太被孙女的自信感染,猛地一拍床沿,“等你得了宠,给你姨娘要来诰封,她就不是那低人一等的奴婢,也就可以扬眉吐气了。”赵清容含笑点头,心中却是另有打算。等到了那一天,自己必要将姐姐拖下来!她样样不如自己,不过占了个嫡出的名头,有个县主封号的生母,便凡事压过她一头。等她得了机会,她定要施展手段,将皇帝的心全都收到自己这儿,将姐姐狠狠踩下去。再让父亲休了裴氏,扶自己的生母为正室。赵清容被自己深远的打算和远大的目标感动了,她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和勇气,仿佛只要自己一伸手,这满天的星斗全都尽在掌握。就在她沉浸于美好的幻想并对未来进行积极打算之际,皇后娘娘从宫里派了人过来。“娘娘说了,二小姐进宫代表着赵家的体面,也是皇后娘娘的体面。到五月初五浴兰节,宫里正好要进一批人,二小姐就在那时候进宫。”昭阳殿里出来的嬷嬷身上带着天然的冷傲,虽然说话客气,但眼睛都不带看人的,说话的内容亲切但态度疏离。“宫里一行一步,一言一笑都有规矩,二小姐不是宗室或勋贵世家的小姐,平素习的礼仪只怕不足……”赵逢春忙陪着笑插话道:“这孩子自小就学着规矩呢,娘娘勿需担心。”那嬷嬷瞪了他一眼,他说的话仿佛空气,人家嬷嬷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宫里的规矩和你们日常起居的规矩差别之大根本不是像您府上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所能体会的。离着浴兰节只剩一个月,虽说时间太紧,但老身受娘娘关照,再三叮嘱务必要让二小姐能在入宫之前学好规矩,上头既然有命,咱们拼死也得办成了。”嬷嬷说完了一拍手,从她身后转出四个膀大腰圆的宫女来,另有两名身着软甲的内卫俏然出列。“劳赵大人在内宅里单辟一个院子,娘娘有令,要在赵府对二小姐进行……进行……那个……”老嬷嬷想了半天,才把那个词给想起来,“封闭培训!内宅封门,除了宫里教规矩的嬷嬷和女官们,这院子一律不许人进出!”☆、37【美妙的一天】没羞没臊的黄桑+惊喜交加的容妃“皇上,容妃娘娘遣人求见。”李睿正坐在案后埋头批阅奏折,德宝觑着他的脸色,凑近了小声对他说。“朕正忙着,谁也不见。”李睿抬手将笔沾饱朱砂,快速地在折子上写了几个字,随后扔在一旁。德宝忙捧起来,轻轻吹干上头的朱砂墨,而后整齐地归置到一旁。李睿翻开下一本,看着上奏人的名字不觉笑了起来。他伸指在上头弹了弹说:“柳老头这边刚上折子,他孙女儿那边就要见朕,这两下凑得可巧。”说着他抬起头来,目光深邃明亮,“朕记得容妃这些日子只在华清宫并未外出吧。”“是。”德宝小心地回道,“皇上您让她在华清宫里养病,未得您或是皇后娘娘的旨意,她轻易是出不来的。”李睿摸了摸鼻子,看了他一眼道:“出不来?那可曾有外头人进去?”德宝公公嘴角抽了抽,忍着笑说:“谁敢去啊,您不知道,那味儿哦。”主仆二人相视一笑。李睿清了清嗓子:“味儿虽大,却是好效用的药,你让人盯着,按时给那边送药进去。容妃这既然是老伤病,治就治个彻底,药不能停。”“是。”德宝想了想说,“前儿贵妃娘娘倒是遣人来跟奴婢提过,说是柳家递了牌子想见容妃娘娘,贵妃娘娘给拒了,对他们说容妃要养病,等她好了再见外头人。”“哦?”李睿放下笔,“什么时候的事?”“就前日。贵妃娘娘说了,皇上要操心前朝的大事,后宫里头这些小事情您勿需费心思,所以也不让奴婢回,只让觑着您空的时候说一声就行。”德宝跟着李睿十好几年的,最会抓的就是对主子而言合适的机会。比如说现在。李睿摸着奏折的硬面,嘴角浮起一丝冷意:“她出不去,外头人也进不来,这两下的消息怎么就能串起来?”略想了想,对德宝说,“你去华清宫跑一趟,让容妃把身上的药味儿洗干净了,朕在东暖阁外的陶然居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