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掌柜很是自得,他把积压在粮仓的陈粮坏粮清空,回头去宅子里,他就把这件事说给自己妹子听,他妹子深得大老爷宠爱,只要她在**吹吹枕头风,大老爷心情一好,若是把府城的粮铺也交给他管理,那他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大掌柜”了。等大老爷一死,他掌管着生意,便是夫人也奈何不了他,等他大外甥长大,他还能暗中操作一下,把他妹子给扶正,到时他妹子就不再是妾,而是已故老爷名正言顺娶的“平妻”了,到时他的地位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王记粮铺的生意还不是他说了算?
哪像现在,虽是他主动请缨来定河镇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但府城那头却没有做丝毫的挽留,这一年他没有看府城发来的信件,便是因为心头窝了股气,不得劲儿的很!
来之前他把一切都设想的很好,便是这猎户反抗,他也能用武力压下去。结果刚到约定地点,这发展咋就和他想象得不太一样呢,便说这个气势,打两方一照面,他就落了下乘。
“你倒是挺准时。”胖掌柜忽略掉心头那股不安,心说他不过就是个猎户,他一个人便是有天大的本事,双拳也难敌四手,他怕个鸟啊,啥玩意儿就能让他害怕。
他轻咳一声,摆起了姿态,朝身后两个打手做了个手势,两个面容凶悍,身材强壮的汉子一人徒手拎起一袋粮食扔到卫大虎面前,恶狠狠道:“这两袋是舂过的大米,板车上的是谷子,都是今年新下的,你可都好生检查清楚,过了今夜,我们可就不管售后了!”
卫大虎看了他们一眼,掏出怀里的匕首把绳子割开,大掌插入粮袋里,感受着新米从指尖滑落的感觉,鼻尖嗅到了大米的气息,他眼眸半眯,瞧着竟是在享受。
两个打手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知为何,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掌柜的实诚,都是上好的新米,王记粮铺果然童叟无欺。”卫大虎站起身拍了拍手,他脸上带着笑,看着胖掌柜,装作不经意道:“就是不知后头板车上的粮食是否都是一样的品质?里面没有掺杂陈粮碎米或……坏粮吧?”
胖掌柜扬起下巴,冷笑道:“你这猎户好生无礼,你可知我们王记粮铺开遍州府?咱家大老爷可是出了名的大粮商,心善实诚着呢,我们每年冬日都会施粥布善,做生意从来都是你予我五文钱,我给你六斗米还有余,从不缺斤少两,该是多少便是多少。你若不信,自可检查一番!”
瞎扯了一通,却没正面回答问题,卫大虎心说我管你家大老爷有多心善,你施粥布善又没布到我跟前,还心善实诚着呢,做生意有几个不黑心眼瞎,真若实诚,你家粮铺也难以开遍州府!不过他也没表现出来,胖掌柜叫他自个检查,他还真就抄着手上前,开盲盒般从每个推车上拎下一袋粮食,用匕首割开,把手插|入里头抓几把。
除了头一车是舂过的大米,后头的都是谷子。
就这般每个推车都检查了一遍,卫大虎脸色越来越冷,嘴角的笑容越浅,眼神撇向胖掌柜方向,满眼嘲弄。
个心黑玩意儿,可真行啊。
陈粮碎米和坏粮故意放在下头,每个推车上头的米袋里全是新谷子,难怪他每次伸手去抽下头的粮袋时推车旁的伙计脸色都会变一变,当他在黑夜里不能视物呢?还故作冷静不看他。
妈的。
卫大虎有些不爽,从下头拎出来的粮袋里,十袋中有六袋都是经年的烂谷子,闻着都有股霉味儿,这玩意能吃?更别说陈粮碎米,剩下的四袋里,起码有两袋都是这些玩意儿!
只要陈粮碎米能吃,他不咋介意,又不是啥金贵人,还在意碗里的米饭是不是完整的,有得吃就不错了,谁在乎完不完整好不好看!可这受潮发霉的坏谷就过分了,他但凡给他推的是去年前年的陈粮,他都可以当做不知晓,可这烂心肝的玩意儿往里头掺了不少发霉的谷子,这还吃个屁啊!
“检查完了,没问题吧?”胖掌柜站在远处皮笑肉不笑看着神色莫名的卫大虎。
俩人心里都心知肚明,胖掌柜这么爽快卖几万斤粮食给卫大虎,大晚上费老大劲儿从粮仓给你推过来,咋可能他一点好处不占?真当他是啥善心人不成。
胖掌柜这边人手多,他就是要猎户吃了这哑巴亏,你便是挨个检查了又如何,你敢和他翻脸不成?三万多斤粮食,数量不多不少,但粮食里有多少陈粮碎米坏谷,你也得当成新米来算,闭上嘴巴全给我接喽!
胖掌柜嘴角噙着笑,这亏,猎户是吃也得吃,不吃更得吃!
“掌柜觉得有问题吗?”卫大虎慢慢走过来,他背后是漆黑一片的树林子,晚间的风吹得树叶窣窣作响,这些日子天气凉了下来,胖掌柜一身的肥肉都挡不住晚间的山林冷风。
他不受控制打了个冷战,双手搓了搓胳膊,愈发不愿久待,赶紧把这买卖做了,他也好去逢春楼搂着香香软软的姑娘温存一番,猎户一开口,他便道:“王记粮铺做生意咋可能有问题,三十两银子,一共三万六千斤粮食,不多不少刚刚好。”
见猎户站着不动,他面上有些不耐烦了,道:“伙计们也累了一日,还得赶着回去休息呢,客人若是没检查出什么问题,就赶紧交钱罢,咱们钱货两讫,这单买卖做得爽快,回头还能合作不是。”
“是吗?那我现在就想和掌柜谈谈这笔生意有没有问题。”话音落,卫大虎突然发难,他脚尖一点,魁梧的身躯顿时犹如一头敏捷的豹子掠来,不过眨眼之间,人便到了胖掌柜跟前。
胖掌柜只觉眼前一晃,站在他身旁的两个打手还未回过神来,他的脖子便被一双大掌摄住,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啊——”胖掌柜顿时吓得双腿发软,卫大虎一只手握着匕首,一只手把他肥胖的身躯犹如拎小鸡仔般拎起来,他慢慢往后退,看着反应过来的打手伙计们,见他们脸色一变齐齐从板车上抽出扁担,他都快忍不住乐了。
哎哟,多么是朴实无华的“武器”啊,他都有点想敲敲胖掌柜的脑子问问他咋想的,不晓得府城如今都乱成啥样了吗,你带着三万多斤的粮食,板车上就藏了几根扁担?你是真没把他放在眼里啊。
挺好,卫大虎就喜欢他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他侧首朝林子吹了声口哨,里头顿时传来响动,一群腿都块蹲麻的汉子少年齐刷刷从林子里钻出来,为首的俩人手里还握着大刀。
正欲上前的打手们脸色瞬间白了,一双脚跟钉在了地上似的,一动不敢动。
这,这,掌柜的不是说对方只是个猎户吗?
猎户哪来的大刀?朝廷对武器的管制有多严格,便说他手里那把匕首,瞧着都不是普通猎户能拥有的东西!
他真不是土匪伪装成猎户来他们粮铺里骗粮食的??
现在已经不是叫对方硬吃哑巴亏的问题了,而是他们会不会被杀人越货啊!!
伙计们哪儿见过这种场面,他们手头拿着壮气势的扁担全都丢到了地上,看着那个猎户把已经吓软了手脚的掌柜丢给自己的手下,他从其中一人手里接过大刀,迈着步子顺着板车从头到尾走了一遭,一双虎目瞪着他们,恶狠狠道:“现在,把板车上发霉不能吃的陈粮碎米烂谷都给我找出来,若是听话些,我就考虑留你们一条狗命!”
“谁若是想反抗……”他举起大刀顺手就砍向就近的一个板车。
手起刀落,押送这个板车的两个伙计看着被一刀子砍成两半的车身,吓得两腿一软,直接跪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