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如诗托住我,轻轻拍我的后背,韦鹤祎端着脸盆,接住我的呕吐物,食不果腹,也不过是干呕了几口酸苦的胆汁出来。我妈在门外听到了全部,冷着脸,若有所思,还是把空间留给了我们。见我面如菜色,茫然地在脑中搜索“苏冰恬”这个名字,韦鹤祎挠挠头,小声补充:
“名字你可能没印象,人你应该见过的,实弹射击比武那天,安月苼暂时领先,高声鼓掌喝彩的那个女老师,就是她”。
绞尽脑汁想不出,得来全不费功夫,想起来了,原来是她!安月苼实弹打出好成绩,女同学们都崇拜不已,我这个正牌女友都还没表示,苏老师已经兴师动众地起立呐喊了,身后小声的议论不断,都在吐槽“公共汽车”苏老师垂涎校草的样子,当时我正准备上场,没往心里去,现在一一对应上,真觉得恶心透顶。
这个外貌泯然众人,我在病倒前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女人,终究还是横刀夺爱,将我与安月苼持续一年的暧昧和隐忍,不足数月的甜蜜和信任,摁在地上狠狠摩擦。一想到这个女人,在我人生最低谷,皮囊最破落的时候,背叛她的爱人,出轨我的爱人,突破了师生的底线,胃酸上涌,我忍不住俯身又哕了几口。
在韦鹤祎和张如诗口中,平平无奇的大龄女老师,轻易就挑衅了我在感情里的地位,徒手掀翻了我视为信念的“真爱”。情义三千不敌胸脯二两,海誓山盟不敌唾手利益,可笑,真可笑啊!眼泪的确不争气,但我并未歇斯底里,只是,心如死灰,眼神暗了下去。
安月苼明明一直不离不弃,怎么突然就背弃了病床前的承诺?无论我能不能成功从这里活着走出去,我的初恋,都在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夭折了。病魔的镰刀之下,葬送的除了健康,还有年少的纯真。
“咔哒……咔哒……咔哒……”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逼近,到我的病房门口,突兀的声音戛然而止。见到来人,张如诗无语得直翻白眼,韦鹤祎不屑地撇了撇嘴:“真不要脸,她来真敢找上门来”。
“你是”?我妈守在门口,礼貌询问。
“我是S大的苏老师,听说成沁梨病重,特意前来探望。”
这位居心不良的访客,肩背coach通勤包,身穿修身蓝色西装,内搭V领低胸紧身白色针织衫,语气生硬做作,笑容亲切虚伪,眼神里却藏不住刀片。正在输血的我佯装镇定,其实紧咬牙关,双手死死抠住床沿,要不是张如诗摁着我,恨不得扯下针管冲过去抡她一巴掌。
我妈见我如临大敌,想必也猜出来者何人,心知肚明的老母亲,朝韦鹤祎和张如诗使了个眼色,先是客气地表示了感谢,再体面地拦门谢客。
“让我进去,我带了学生的捐款,和我自己的一点心意,大老远跑过来一趟,我有话对成沁梨说,我必须要跟她谈谈”。
女子用手箍住门框,往前跨了一大步,用力一把推开我妈,意图强行闯入,我妈早有准备,顺势往地上一倒,张如诗立刻补位拦门的角色,韦鹤祎一个箭步护在我身前,而我妈则朝走廊大喊:“护士,快叫保安,有人在病区闹事”!
住院这么久,我妈用专业的药理知识,帮助了许多没有医疗常识的患者家属,不仅赢得了医护的尊重,更是家属们口口相传的“樊药师”。见我妈被陌生人欺负,倒地不起,多名患者家属倾巢而出,将走廊围得水泄不通,有人扶起我妈,有人与闹事者推搡拉扯,走廊里顿时乱成一锅粥。
我妈目的达成,爬起来后朝错愕的我眨巴大眼睛,等医护和保安赶来,安抚了众人,这位不速之客,更是被团团围住。
黎天成黑着脸,强压怒气:“这位女士,你到底是不是S大的老师,我先打个问号。7号床的成沁梨,是血液病区最危重的患者,她的每一次探视,都要上报至我这个主治医生处批准,没有我的首肯,任何闲杂人等都不能与她接触。医院重地,患者为先,都是成年人了,请你自己识趣地离开,就不烦我们动用保安驱赶了吧”。
苏冰恬气得脸色青紫,怒目圆睁,没想到我妈会把事情闹得这么大,让她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她不屑地甩开被保安制住的双手,推开围观的吃瓜群众,嘴里骂骂咧咧,扭头悻悻而去。我妈朝刚刚帮忙的家属拱了拱手,散了几包家里带来的茶叶,很快,走廊里又恢复原状,人来人往,安静有序。
我妈回来的时候,韦鹤祎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姜还是老的辣,一招退敌,还让来人出尽了洋相。好友们告辞后,我静静躺在床上发呆,我妈在沙发上,用张如诗带来的彩虹毛线,埋头织起了毛衣。忽然间,一道蓝色身影杀了个回马枪,咻一下窜进病房:
“成沁梨,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安月苼已经跟我睡了,你识相一点跟他分手,安心去死吧”!
苏冰恬甩下一句狠话,掏出一沓照片往我身上一抛,便做贼心虚,光速跑路了。被子上,散落花花绿绿的照片,一男一女的偷拍照,皆身体赤裸,行苟且之事,男的是安月苼,女的是面部涂了马赛克的苏老师。
还未看清一切,照片已全数被我妈扫到地上:“晦气,别看”!
我妈此生最痛恨的事,正是我爸三番五次的出轨。我很少见父母吵架,但有印象的几次,起因都是我爸对婚姻的不忠,最严重的一次,我爸带年轻女助理回家,直接被我妈捉奸在床,她砸掉家里所有的锅碗瓢盆,最后还是为了我,守护了家庭,没有选择离婚。
爷爷来探望的隔日,我爸借单位领导催促返岗,否则编制不保这种烂借口,把我这个巨大的包袱抛给我妈,拍拍屁股溜之大吉。殊不知,领导前一日刚给我妈来过电话,说单位不忙,假期好说,女儿的安危重要,不用着急回来。这个坚强的女人,只瘪嘴哭了五分钟,眼泪一擦,又变回无所不能的妈妈。
刚见识了我爸的自私,关于人性的丑恶,我又被好好上了一课。苏冰恬这个人,人不如其名,既不冰洁貌美,也不恬静如荷,不过是清汤寡水的外在,裹挟着心机丑陋的内里,组成的一个,可以称之为“人”的行走的生物,阴毒地潜伏在“教师”这个光环的保护伞下,恣意妄为的败类。
只不过,有一点奇怪的是,苏冰恬闯进病房的十多秒里,我近距离瞥到了她的脸,印堂隐隐发黑,眼下肿泡发灰,眼白处勾连一丝怪异的波浪细线,哪怕死死盯着我,她的眼神也并不聚焦,眼球不自觉往右下角闪回,不像是在撒谎,更像是被控制了。她与安月苼的事,恐怕,背后还有隐情。
事出反常必有妖,趁我呆呆盯着天花板,我妈默默把照片扫进垃圾桶,坐在我身旁叹了口气,道出了更多扎心的真相:原来,一次性替安月苼偿还两年的助学贷款,共计两万元,每个月给他转两千元生活费,直至我们分手前,我妈同样也是用金钱买卖,换取了安月苼的“不离不弃”。
“梨梨,虽然这是一场利益交换,安月苼前阵子来回奔波照顾你,的确是非常辛苦,我对他其实有所改观。谁知他这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扮猪吃老虎,藏着精明里外套,我也算是看走了眼。这事儿怨我,太想救你了,是妈妈不对。”
“妈,你不要道歉,你没有错,错的是我。”
“接下来,你想怎么办?助学贷款我已经全款转给他了,就当打了水漂,生活费我留了一手,半年一付,等你出院之后才给第一笔,既然他敢明目张胆地出轨,这位苏老师还厚颜无耻闹到医院来了,这段关系正好到此为止,治疗到这个份上,妈妈觉得,你已经不需要他了。”
“妈,这事儿有点蹊跷,我想先放一放,装作不知道,暂时先冷处理,只要我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等回学校,这笔糊涂账,到时候再算也不迟。”
“好,听你的。”
子时一过,过道两旁的蓝色小夜灯嗤嗤作响,冷清静谧的走廊,又恢复了另一种的“勃勃生机”。折叠轮椅,便携马桶,都紧靠在我右手边,为了自己起夜如厕,让我妈能睡个好觉,我支起上半身挪到床边,将火柴棍一样纤细无力的双腿搭上轮椅,手臂发抖,艰难将屁股挪到了轮椅上,成了!我可真棒!
解决完内需,我推着轮椅,费劲将窗台推开一道缝隙,黝黑的四脚兽钻进来,驾轻就熟窝进我的怀里,享受我的抚摸。地缚灵们与我达成一致,等我熬过这段最艰难的治疗,能站立,能走路,能自由行动,再为它们排忧解难也不迟。怨灵的确如我们所料,蛰伏暗处,久未出现。
与怨灵正面交锋时,若不是黑猫和杜仲琪助力,我根本不敌,明白坐以待毙的道理,每晚我妈睡下后,我都努力爬到轮椅上,坐在窗前迎着清灵的月光,反复磨合与袈裟环的默契,掌控猫眼异瞳的切换,练习火焰的操控与融合,绝不能允许傍身的家伙事儿像六脉神剑,时灵时不灵,我有太多需要守护的“人”了。
赤红色火焰,主「攻击」属性,燃魂灭魄,仅针对普通魂体的万能杀器,对人类并无影响。
暗黄色火焰,主「疗愈」属性,温和治愈,能修复魂体的损伤,对人类的神魂也有修复之效。
雾蓝色火焰,主「净化」属性,清除邪祟,充盈稳固魂体的鬼气,修复补满灵物的灵力,对人类无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