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他好不容易等池振鸿和姚思梅回到家,兴高采烈的他们分享的时候,面对的却只有池振鸿几番冷言冷语,声称那些东西都是给社会底层的人吃的,以后不许再碰。连一向温柔的姚思梅都会对他摇摇头,说那些东西不干净。只有陆长明看出他喜欢,一次又一次带他去吃。池霁从小到大都循规蹈矩,很听父母的话,但每个人都有叛逆期,那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违背父母的意愿,选择固执己见。他的零花钱很多,池振鸿为了培养他资金管理的能力,一直要求他记账,写清楚每一笔花销。久而久之,池振鸿终究通过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花销得知他一直都在背着家里人吃路边摊。结果自然是挨了好一顿训斥,面壁思过写检讨书,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吃。池霁从漫长的回忆中抽身,他凝望着车窗外快速掠过的建筑物,微微蹙起的眉头始终都没有放松。从昨天接完那通电话开始,池霁的脸色就一直不是很好看。由于山区湿气大,g市经常下雨。今天刚好是个阴霾天,外面下着毛毛细雨,给人感觉难免更加压抑。只要他不想说话,陆长明也少有的安静,不会像之前一样没头没脑的纠缠上去,没话找话说。这种时候,一切的安慰基本上都是徒劳的。陆长明心里明白,池霁对于池振鸿和姚思梅这两个人的感情一定是复杂的。骤然得知自己和父母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还在池承霖回来之后面对冷落和情感上的遗弃。无论如何对方都是叫了十几年的爸妈,这一切换了谁都很难接受。可池霁又不能去怪谁。姚思梅固然真心疼爱了养子十几年,可亲生的就是亲生的,那是辛辛苦苦怀胎十月实打实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可能放得下。池振鸿纵然亲情观念淡薄,纵然冷漠,可他选择和自己血脉相通的亲儿子也在情理之中。池霁很无辜,可他没办法因为自己没有被选择而怨恨谁。就像曾经学校里那些人的评价那样,池霁虽然不是亲生的,可毕竟从小在池家长大,享受了十几年许多人根本想象不到的优越物质生活。客观来讲,如果他因为失去了曾经的待遇有什么负面情绪,反而像是白眼狼。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主观上,陆长明无论如何都是偏向池霁这边的,所以思考问题只可能从池霁的角度出发。替他埋怨命运不公,心疼他的遭遇,厌恶池承霖的欺压和池家的冷漠。身为一个外人,陆长明终究没办法对别人的家务事指手画脚,能做的仅仅只有这些。池承霖得饶人处不饶人,谁都拿他没有办法。一个巴掌拍不响,池霁转头就是六年,一次都没回来。谁能想到姚思梅隐瞒自己的病情这么久没有说,忽然就出了事。接下来一路无话,三人连落脚的酒店都没有找,直奔姚思梅治疗的那家肿瘤医院。隔着老远刚看到医院大楼,陆长明就带上鸭舌帽和口罩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然后伸手拍拍池霁的肩膀,在座椅上凹了个摆拍姿势。“怎么样,还行吗?认不认得出来?”池霁收回视线转过头,一眼看到他这幅做作样子,下意识笑了一下,摇摇头:“还行。”“那就好。”陆长明收拢自己的外套低头拉上拉链,隔着窗户瞅来瞅去,“我记得这附近原来有家卖烤红薯的来着,是我记错了吗。”眼看已经到达正门,池霁不自觉深吸一口气:“可能吧……”“没事儿,别紧张。”陆长明尽可能换上轻松的语气,道,“中晚期,说明没到晚期,没到晚期就还有很大的治疗空间。我爸几年前还被查出脑瘤呢,当时也把我吓得不轻,结果是良性的,做个手术就没事儿了。”池霁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轻颤了两下:“乳腺癌没有良性的。”“你瞧瞧你,都是留学海归了怎么还这么看不开。”陆长明说,“要相信我们现代医学,那么多先进的治疗仪器和专家大夫都是摆着好看的吗,你妈妈都还没化疗呢不是,那说明希望还大着呢,真严重早就开始化疗了晓得不?”因为专业不对口,池霁具体也不清楚中晚期是什么概念。昨天网上查了很多资料也没怎么看懂,只把“恶性肿瘤”四个字记在心里了。具体究竟是什么情况,还得看医生怎么说。找到地方把车停好之后,池霁和陆长明一起直奔住院部,刚进大厅标志性消毒水的味道就冲入鼻翼,惹得一时不适应的池霁忍不住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