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说,池霁回想起过往种种,竟感到十分费解,疑惑道:“当年是你亲口说的:没有血缘关系,屁都不是。”两人说话的声音都被刻意压得很低,其他人虽然悄无声息的观察着,但却听不见他们在聊些什么。池承霖眼眶又泛起雾气,低下头撇了撇嘴:“我那时还小,总觉得是你抢了我的……对不起……”“所以啊,我不是都还给你了吗?”池霁眉心微蹙,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说。但目光触及总是如影随形的陪伴着少年的那把轮椅,所有意难平到最后终究化成一声叹息。“如果你的道歉是真心的,我不怪你,你以后好好的就可以了。”池霁说。“你真的愿意原谅我?”池承霖眼神一亮。“池承霖,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池霁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站在你的立场上,我始终可以理解你对我的恨。但我并不欠你什么,只希望以后我们今后可以桥归桥路归路,不要总是让妈妈为难。”池霁说到一半的时候,池承霖就把头低了下去。很快,池霁就通过灯光的折射发现有几颗闪闪发亮的东西从他脸上滴下来,落在双腿上盖着的羊毛毯上面渗透下去,消失不见。坐在旁边观望着的孙晴终于看不过去,开口道:“池霁,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承霖毕竟是你弟弟,他纵然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那都是过去了。做哥哥的,大度一点没什么。”话音一落,一桌人都没怎么说话。孙晴向来都是这个大小姐脾气,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自认为池霁没什么得罪不起的,有家里撑腰不需要在意后果。池霁转过头无声的看了她一眼,目光沉静,既没有回应也没有反驳,很快就收回视线,低下头将手机解锁。还没等他锁定之后重复这个动作,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声音。“劝人大度天打雷劈你不知道吗?”陆长明一阵风似的刮过来,双眼微微眯起,锋利的目光却如同开刃的利箭瞄准逼近。这一桌人自然都对陆长明并不陌生,但显然并没有想到他也会来参加今天的婚礼。在学校的时候,陆长明人缘虽然不错,但其实很少有人把他放在眼里。因为从他们进入这所学校开始,父母就会告诉他们谁谁谁家的孩子也在这里上学,没事的时候多一起玩,不要和那些普通同学走的太近。没错,回回考试要么全班第一,要么年级前五的陆长明,在他们眼里只是“普通同学”。就因为家境一般,没有背景。在他们眼里,陆长明学习再厉害,大学毕业之后照样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打工仔。谁能想到中学时没怎么放在心上的一个“普通同学”现在已经成了他们所有人都高攀不起的人。在陆长明话音落后,所有人的态度和刚才化妆间里的围观群众出奇的一致,全都选择眼神回避,然后闭麦。茅晓在后面屁颠屁颠跑过来正想往椅子上坐,下一秒就被陆长明拎了起来。陆长明并没坐下,而是伸手拍拍池霁的肩膀,恢复平日里的散漫轻佻的语气,兴致勃勃对他说:“小心肝,你猜我刚碰见谁了?”在此之前,陆长明如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叫,池霁肯定不会理他。但余光留意着一桌人川剧变脸一般的表情管理失控表演,池霁突然就不想矫情了。他抬起头望向陆长明,神色如常的问道:“是你之前给我说过的吗?”得到池霁回应的陆长明把所有的欣喜都明明白白的摆在脸上,明眸皓齿,愉快的咧开嘴角笑着:“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制作人,选秀节目的,记得吗!他今天也来了,刚才非要拉着我说话,走,咱们换一桌喝酒去!”“啊?”池霁犹疑的眨眨眼,“这不好吧……”陆长明无所谓的笑笑:“这有什么,他们那边是8人桌,才坐了五个人,咱俩跟茅晓过去刚好,走走走。”说这些话的时候,陆长明下意识侧过头朝池霁示意了一下某个方向。池霁知道以陆长明现在的高度应该是刚好可以看到另一桌的,他就扬起下巴凝视着陆长明,看到红烛忽明忽灭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从山根到鼻梁,上扬的唇线到下颌线,每一道线条都勾勒的那么精致好看。在陆长明的眼睛里,随时随地,池霁都可以感受到他对这个世界的那一腔热枕。自始至终,他都是人群里最明亮的那个少年。比起周围这些所谓的同学,池霁觉得还是面对完全陌生的人会让自己更加舒服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