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啊!救命啊!救命啊!”她声嘶力竭地喊着。她这么一叫,被关在池子里的东西也开始嚎。这一次的声音比刚才那波更大,整个大殿都在颤抖。约莫过了一刻钟,鬼哭狼嚎声才渐渐消停了。钱九九摊在地上,误入鬼蜮,她会死么?会被肢解么?她止不住地冒冷汗,全身好似泡在寒冬中的水潭中。“虽然我这人是自私自利,贪得无厌,但是从未做过伤人性命的事啊。求佛祖保佑这是梦,回家以后我一定烧高香,改吃素,助人为乐,再也不偷鸡了,”钱九九被吓得胡言乱语。“你嚎够了么,”判官收起威压,姿态与普通的名流雅士并无区别,甚至于可以说是还要俊美一分,“看来,你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不等钱九九反应,只听得这判官,一拍镇鬼木,“游魂钱九九,归位。”镇鬼木是地府的镇鬼之宝,它给鬼魂带来的,是精神上的逼仄,绝对的臣服。就像是普通百姓见了官,自然就腿软。这一声号令,更像是个咒语。钱九九知道了,原来自己才是鬼。“现在清楚了?”判官说道。得知自己变成了鬼,钱九九倒是不再害怕了。都是鬼,还怕个鬼!不过她怎么就死了?她拼命回想断气之前的事,没有丝毫征兆表明,她已经死了。她盯着判官,脑中假设着各种可能。该不会是被黑白无常勾错了魂儿吧?官员办错案,自古有之,这地府说不定也有勾错魂儿的时候。倘若真是如此,那她还挺冤的。不行,必须问问。死可以,但是不能白死。“我记得我没死,”钱九九说道。判官使了个眼色,青衣小童会意。“你住的山头今年下暴雨,半夜山体塌方。你的那间屋子,被泥土埋了。你是在睡梦中就被活活压死的,所以并不知晓自己已经死了,”距离钱九九一丈的青衣小童子如是说道。“我既然不知道自己死了,那我是怎么来的这儿?是不是你们错勾了我的魂?”钱九九继续说道。“并不是我们勾错了你的魂儿。而是每个人死后,你都会受到地府的指引,自动来这大殿报道,”青衣童子耐心地解释道。啧,流年不利啊。人要真是倒了霉,就不止是喝凉水塞牙了,是直接被水呛死。唉,反正下个月的米钱都没有着落,这时候死了倒是也不亏,投胎转世又是一条好汉。唉,既来之,则安之吧。这一世短短十八载,却没有一日过得称心如意。对于她而言,说不定是最好的结果。“我什么时候可以转世?”“哼,来到我罚恶司还想转世?”判官轻笑,他从案上甩下一本记事册,“恶三,给她念念。”这位青衣小童子原来叫恶三,他凌空腾起,接过记事册便照着读了出来,稚气的声音与地府大殿格格不入,“钱九九,生于乙卯年七月十六,死于丁酉年七月十六,十八岁整。从小无父无母,以偷盗和抢劫为生。十八年中作恶不断,枉顾他人性命,草菅人命,无恶不作……”“打住,打住,偷盗和抢劫我勉强可以承认,这草菅人命从何说起?你爱吃屎自己去吃,我就不奉陪了,”钱九九没好气地翻着白眼,这猪油蒙了心的判官,这罪名不分青红皂白就往她身上扣。“粗鲁!”判官向来是铁面无私,断案无情,来到他的罚恶司,就没他治不了的鬼。现在他却皱着眉头,这件案子虽不同寻常,本想着照常处理便可。却没想到钱九九常年混迹市井,是又无赖又势利。前一刻还怕得要死,这时冷静下来就敢他犟嘴了。这钱九九一定是买二两葱,都会让人送她一斤肉的人,就没有她吃亏的。这样的人未必肯听他的安排。思及此,他开始后悔接了这么个棘手的案子。但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今年六月初九,你是否在山中捡到一条奄奄一息的大黑狗?”钱九九想了想,点了点头,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她将狗拖回小破屋里,守了它三天三夜,终于等到它死的那一刻。她立马找了一口大锅,架起了炉子,一半烧烤,一半炖汤,将狗肉吃得个干干净净。虽说这狗年纪大了,肉质不太好,但总归是今年她吃得最好的一顿,现在回想起来,也是满口余香。她情不自禁地说道,“那肉可真香啊!”小童子们立刻炸开了锅,围在判官身边七嘴八舌,全部都在指责钱九九此举真是禽兽不如。叽叽喳喳,吵得人脑仁子疼。钱九九可就纳闷了,她不过是捡了条死狗煮着吃了,怎么就天理难容了?还扯到草菅人命上去了,合着就是想随便给她安个罪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