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开口,还真以为她和恶三一样啊,这不是侮辱人么,“小崔啊,人间的百姓都说,这地府罚恶司的判官,公事公办,刚正不阿。奈何真相啊,永远都让人留下遗憾的泪水。”崔钰面露尴尬,“这个嘛,既然事情已出,就应该想着解决的办法。过分计较来龙去脉,也不能有丝毫帮助。”钱九九冷哼一声,心说就你还计较地少了?“你且先在地府呆个几天,等找到合适的壳子再去不迟,”崔钰说道。“你现在就不怕徐亦安嗝屁了?”还呆个几天,说得跟旅游似的,之前恨不得让她一直待在人间。谁知道这老小子心里想什么呢。判官的心,谁说不是海底的针呢。“再坏的命盘,也不会每天都犯太岁,”况且徐亦安刚历经过大劫,现在他最大的威胁就是钱九九,幸好她又死了一次,下次两人再见时,应该不会再有这么大动静了。钱九九隐约觉得这事不简单,地府每天死那么多人,怎么她就偏偏有机会去修正命盘呢?她是铁定不信运气好的说法。难道,是因为小善的缘故?若此事成功了,那她无疑是最大受益者。她现在十分同情徐亦安,他无疑是最大的倒霉蛋,明明是救了人,明明该是大富大贵的命格,现在却面临随时都会夭折的危险。走一步,看一步吧。辛丑年四月,徐家商号外大排长龙。走进了一看,队列最前头,是商号的账房吴先生正在登记。这原来是这徐家商号要招新伙计。要说这徐家,乃是徽州城首富,平日里徐家商号倒是不缺人手,所以一向是不招新伙计的。虽然这次只是募两个帮忙打杂的杂工,但徽州城的老百姓都知道,徐家商号的待遇,比其他商号不知高了多少。就算只是打杂的,也比在外另谋生路来得强,就自然吸引了很多平头百姓。徐修坐在商号二楼,对管事的谢山说道,“招新伙计之事,你看着选吧。只要为人忠厚、老实便可。”“今年的贡茶,此时正是关键。炒制时,千万仔细盯着,别处任何纰漏,”徐修又说道,“等亦安身体好些了,我便与你同去。”谢山连连称是。徐修一看,快到晌午了,便下了楼,准备回家。这些排队的应聘者,大多数都是本地人。徐修归心似箭,所以人群之中有两个操着外地口音的生面孔,他也没有注意,匆匆忙忙便走了。回家后,他直奔内院,见到妻子,连忙问道,“亦安可好些了?”“好些了,”蔚氏说道,“烧退了,这不刚睡下。”徐修便也稍微放心些了。而徐家大门口,有一条大型犬跟门神一样在那守着。那狗正是钱九九。这回,她换了一个金毛大犬的壳子。她临走之前,崔钰还拿她打趣儿,说这下小孩可抱不动你了,说完还哈哈大笑。经过她那么一闹,还有点作用,至少省去了探路的功夫。呸,德行。她趴在一颗老桃树下面。春分过后,日头渐毒,她将脸躲在老树的阴影下,只把两只前爪伸出来晒太阳。稀稀拉拉桃花瓣落在钱九九身上,她也不动,随它去吧。街上的百姓来来往往,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他们身份各异,不知为了什么前行,也不知何处是终点,却终归是要回家的。然而她啊,却没有家。只有躲在这颗老桃树下,不知什么时候才可以溜进徐府。徐亦安在他一周岁的时候,差点被狗吓死。徐家上上下下,就不准看到任何跟犬有关系的东西。这可把她愁坏了。按照恶三说的,要改命盘,她和徐亦安须得离得近才行。混进徐府做宠物肯定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好死不死地,发生了那档子事,进了徐府无疑是再去一趟地府罢了。现在她只有守在徐府大门外了,那些个仆役丫鬟们,还会时不时来撵她,这狗也不好当啊。要说这崔钰也是,明知徐府现在防狗防得跟瘟疫一样,还让她批了身狗皮,哪怕是弄只猫,也比现在强啊。结果他倒好,只深不可测地说了句“天机不可泄露”,便摇头摆尾地走了。这判官,也忒欠揍了。要不是她在地府是魂体,她非得凑上去咬他几口。“唉,”钱九九叹气道。恶三方才见她一直不说话,倒也不好先开口。他平时就是个话唠,只有钱九九认真听他说话。地府那些童子,要不就不理他,要不就讽刺他。虽然她也爱说他蠢,但他觉得这是不一样的。这下总有个话头了,“九九,怎么了?”钱九九继续哀叹一声,“我就在想啊,是不是我这条狗命都等到头了,也混不进这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