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锋(拿什么与我争)===许久后,房门才打开,陆缙领口微敞,唇色潋滟。自打回来后他尚未用茶,女使很贴心的要替他换壶热茶,陆缙只从喉间低沉地笑一声:“不用。”刚刚他并未要江晚吟,只是看她眼底微青,心事重重,这几日大约都没睡好,让她发泄发泄,睡得安稳些。果然,没多久,她沾枕便睡了过去。呼吸清清浅浅的,长而卷的眼睫还微微湿着。女使鲜少见到陆缙,往常见他,他总是不怒自威,寡言少语。今日却透过那双乌沉的眸子看出了一缕温柔。这绝不是对一个外室该有的耐心,女使顿时对江晚吟的身份又迟疑起来,谨慎了许多。再一看,陆缙额角似乎还有没擦干的晶莹汗珠,她眼皮跳了跳,连忙垂下了眼,放下了盆出去。陆缙站在门口散了散凉,吹散满身的热气后,他回身拧了帕子细细的擦了脸,又挑了些药揭开江晚吟的裙缝,方拥着她一同入睡。一上榻,江晚吟似有所感,明明睡得迷迷糊糊的,仍是一点点往他怀里钻,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了过去。陆缙低笑,单手穿过她的发拢了拢,拥着她一同睡了过去。这一晚的确是江晚吟自从事发后睡得最好的一晚。尤其倚着个温温热热的火炉,手脚皆被暖着。睡的黑沉,第二日天刚平明,她便自然醒了。一睁眼,她望着眼前熟睡的陆缙,愣了愣,才想起昨日的一切。其实,江晚吟又何尝不知陆缙对她的好,好到她无法承受。她谁都不想愧对,只有夜夜翻来覆去,不得安寝。这几日实在太乱,此刻从旋涡中抽离,江晚吟方能冷静。此时,再仔细回想,她发觉对他们其实情愫并不一样。她同哥哥一起长大,那时无忧无虑,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在她及笄之前,她几乎没见过外男,很早便知道要嫁给他,也从未想过会有别的选择,是以当哥哥在说心悦她的时候,她并未迟疑便答应了。然现在再回想,她已经记不清哥哥是如何对她说的了。只记得那时他站在一株大榕树下,阳光透过树梢疏疏落落的漏下来,有细碎的光点跳跃在他指尖。她一边听着他的求娶,一边低头去看他指上的碎光。指尖开开合合,偶然捏住了一只误停上来的蝴蝶,笑着递到他眼前。“看。”“阿吟,不急,你先回答我愿不愿意?”裴时序失笑。“自然是愿的。”她点头,心思却更多放在指尖的蝴蝶上,执着地递到他面前,“好不好看?”“好看。”裴时序揉了揉她的发,叹一口气放飞了蝴蝶。陆缙则不同。她和他之间本就是一场意外,那时,她亦身处绝境。面对他,她畏过,惧过,哭过,笑过,大喜大悲,大起大落,他一句话让她如临深渊,一句话又将她送入云端。江晚吟曾设想过无数次万一遇上的不是陆缙该如何是好?想来想去,换任何一个人,她如今,必然都是身处万丈深渊,身败名裂。他是她被卷入这场旋涡时唯一看到的一束亮光。就像一株长在峭壁上的花,没有蜂蝶嬉戏兴许会寂寞些。而没有光,却是会慢慢枯萎的。江晚吟看着眼前熟睡的人,指尖轻触他高挺的鼻尖,缓缓往下滑,当触及到那薄且锋利的唇时,忽然,陆缙张了唇。江晚吟赶紧蜷手,才免得被衔住。“还没看够?”陆缙睁了眼。声音还带着刚醒时独有的低沉。江晚吟捂着脸:“谁看了?”陆缙笑,宽大的手扶在她腰上:“醒这么早,渴不渴?”“不渴。”江晚吟摇头。陆缙又道:“我渴了。”“那我帮你倒茶。”江晚吟很贴心的爬起来。陆缙却抓住她脚踝,唇角浅浅的:“有你在,还用什么茶?”江晚吟瞬间明了,脸颊微滚,瞪他一眼。陆缙失笑,一手抓着她脚踝拖回来,薄唇压在她耳畔:“玩笑也开不得了,让我亲亲。”“不要。”江晚吟愈发抿紧了嘴,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秀气的眉毛都拧成了一条绳。“漱了口了。”陆缙笑。“真的?”江晚吟迟疑。“假的。”趁着她张口,陆缙直接俯身欺吻。江晚吟睁圆了眼,呜呜地去推。却被沉沉的压住,她咬了他一口,方趁机逃脱,赤着足便下了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大口便要吐出来。陆缙眼底笑意却更深。江晚吟顿时哑然,明白又被戏弄了,他这样爱洁的人怎可能没漱口。于是闷闷地又将茶水咽了下去。“……不早了,你还不走?”“赶我?”陆缙摸了下破损的唇角。“天快亮了,你不是说怕暴露行踪,需要早些离开。”江晚吟小声。“不差这一会儿。”陆缙起身,抱起江晚吟放在桌子上,这个高度,他下颌刚好抵在她额上,低沉地道,“刚刚没够,头抬起来,再给我亲会儿。”江晚吟完全拒绝不了,迟疑了一下,还是朝他仰起了头。修长的颈被握在了他手中,调整到更合适深吻的角度。含吮勾磨,追逐嬉戏,江晚吟被按在桌子上,腰都塌了,到底还是被里里外外亲了个遍,亲的天都亮了。一吻毕,她腿险些软了,气喘吁吁的赶紧推开了陆缙:“真不早了……”
真是,越亲越解不了渴。陆缙从喉间嗯一声,双臂撑在桌沿,到底还是压着江晚吟的脸浅啄了几下,才将她从桌上抱下来。声音却带着欲意。“先攒着,迟早收拾你。”江晚吟抿了下唇,心口却微微麻。赶在天大亮之前,陆缙还是回到了国公府里。此时,裴时序也进了府。冷静了一夜,他今日原是来向江晚吟道歉的,还特意带了她最爱的蝴蝶酥。只是刚到水云间却被告知江晚吟回青州探望外祖去了。“什么时候的事?”裴时序皱眉。“今早。”女使面不改色,按照陆缙说的道。“今早?”裴时序眉头皱的更深。不可能,阿吟一向对他知无不言,要离开这样的事她不可能提都不跟他提一句。且在这种时候,走的这么急。裴时序心有不安,搁下蝴蝶酥立即出府去寻林启明,得到的答案却是林启明也跟着一起去了。这愈发不对。便是江晚吟昨日被吓到了,没道理林启明也不同他说一声。裴时序摁了摁眼角,脑中只冒出了一个人——陆缙!一定是他。裴时序曾想过江晚吟藏起来,推己及人,陆缙必然也是。他快马赶回国公府,正撞见陆缙进了门来。唇上,还带着尚未凝固的血痂。这模样,必然是从温香软玉里刚回来。“——是你?”裴时序下了马,目光沉沉。陆缙眼神冷淡,只说:“堂弟这是何意?”堂弟是陆骥给裴时序安的身份,陆缙此言显然是在暗讽。裴时序倒是不在意这身份,此刻,他眼中只有江晚吟,声音也冷如寒冰:“阿吟是不是在你手里?”“她不是回青州探亲了么,同我何干?”陆缙神色如常。“你不必装腔作势,阿吟要走,不可能瞒着我,她一定是被人带走了。”陆缙却只是笑:“你未免太高估她对你的信任。”她要同舅舅走,不是也没对他说过么?“是么?”裴时序盯着陆缙唇上的血痂,“那世子唇上的血痂又是怎么回事?”“你说这个?”陆缙摸了下破损之处,“不慎被猫挠的。”“猫?”裴时序眼睛微微眯着。“昨晚犯了小性子,挠了我几爪,不但是唇,我颈上臂上皆有,堂弟若是不信,大可一看。”陆缙从容的道。什么猫?他分明说的是人。这话摆明了江晚吟就是在他手里。昨晚,阿吟必定遭了难。裴时序压着怒气:“阿吟已与我有了婚约,你如此行径,岂非强占人|妻?”“即便是妻,她与我才是一对事实夫妻,何来强占?”陆缙轻易便反驳回去。裴时序瞬间暴怒,一手攥住了陆缙衣领:“你不必诡辩,说,阿吟在哪?”陆缙瞥了一眼被弄皱的衣领,眉眼不悦:“放开。”裴时序却只是讽笑,因着伤病未愈,明明在笑,却更显阴郁:“传闻中,你不是最光风霁月,举世无双么,原来不过也是个表里不一,欺世盗名之徒!”“倒也是,传闻中,开国公亦是用情至深,忠贞不二,为娶长公主曾当众宣称不纳妾,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这传闻,你信吗?”“若是信,你又算什么东西?”陆缙唇角亦是勾起。裴时序脸色微僵,须臾,笑意更深:“的确,不愧是父子,皆是假仁假义,我看,这整座国公府,也找不出一块干净的砖。”“既如此,你回来作甚?”陆缙反问。“我根本不在乎这些,我只要阿吟。”裴时序攥着陆缙的手一紧,将他压在照壁上,“把阿吟还给我。”陆缙直接剪住他的手,紧接着,用三倍的力还回去反一把攥住裴时序脖颈猛地撞在照壁上,撞的浮尘簌簌的掉落。“你是不是忘了,我是武将出身,在我面前动手,你就这么想找死?”裴时序颈上瞬间暴涨,面色却撑着平静,吐出几个字:“莽夫而已。”“莽夫?”陆缙笑。“或是……懦夫?”裴时序啧了一声,眼睛微微眯着,“你是怕争不过我,才使出如此手段?”“争?”陆缙手一松,放开了裴时序。“不是吗?否则你为何不敢正大光明?”裴时序反唇相讥。陆缙只觉得可笑。擦身而过时,他掸了掸被弄皱的衣领,胜券在握,语气轻慢。“我从未将她当过你我相争的筹码,我要的从始至终都是她心甘情愿。”“再说,你拿什么与我争,又配与我争吗?”“仅凭你这句话,你早已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