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我来吧,”他看着邺王含笑的眼眉默默想,“叫你痛失所爱,尝到万念俱灰的滋味!”
金石
四十金石
眼尖的臣子们发现,他们的皇上近日貌似心情好得出奇。不仅说话语气变得柔和,眼角总是隐藏着一丝笑意,连脾气也好了许多。要是从前,哪位臣子办砸了差事,重则丢官丢命,轻则……一顿板子总是少不了的。
近来豫州雪灾,饿殍遍地,灾民们纷纷涌向附近的郡县,导致这些地方人口暴增。即使官员们开仓布粥,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城内一日比一日乱,甚至发生过抢夺食物的事。
邺王早已下旨,派都城的官员前去赈灾。然而新国根基尚未稳定,又有余寇趁机作乱,散布谣言,行事并不顺利。
朝堂之上回禀的官员起先都战战兢兢,生怕惹出升上怒气,查办自己失职之罪——或者更糟,因为有一笔赈灾的银子不知去向。
可他们很快惊讶地发现,邺王赏罚有度,并未苛责他们。邺王下令开国库,还派了最为亲信的大臣,作为钦差北上豫州,亲自督导,誓以百姓安慰为第一要务;至于几小股流寇,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要灾民能得以妥善安置,什么流言自然都能不攻而破。
眼看除夕就要到来,邺王甚至令宫中削减了四成的花销,将余下的银子都送往豫州。此举一出,更是万民称颂。
于是官员们感激之余,却升起了一股豪情,纷纷想鞠躬尽瘁以报皇恩。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让邺王心情大好的原因,自然是瑞臻无疑。
当然,即使没有瑞臻,他仍然会做出各种英明的决定,只是执行这些决定的官员臣子们,境地将远不如今日。
邺王相信成王败寇,也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一旦他做了决定,只要为之而不断努,仔细谋划,一项一项达成,终有一日他会得偿所愿。
从他还幼年时起,总是这样,从未落空。他是邺王,他掌有全天下,没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在邺王看来,瑞臻也是一样。
当他发觉那瘦弱却又坚强的身影在心中越来越重之时,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脑中思索如果杀掉他将会如何。
但是邺王萧敬发现自己生出了不舍的心思,这种感觉很新鲜,但他并不打算继续尝试。对邺王来说,因为瑞臻而起的另一种心思,无疑要更加有趣和令他愉悦得多。
于是邺王便又一次开始谋划。
他做得很细致,甚至可以说是小心翼翼,就像怕惊扰了丛林里的一只鹿,他不动声色地、一点一点靠近瑞臻。
不时去含清宫同他说几句话,或者留下来同瑞臻一起用膳,偶尔看他念书习字;邺王甚至花了些力气,找来从前陈宫里的御厨,就为了能让瑞臻觉得更舒服一些。
做这些事,邺王堪称不厌其烦。
不过,与其说他是为了瑞臻,不如说是为了自己。他对这样新奇的游戏乐在其中——这样小心地接近他,俘获他。
而当觉察出瑞臻有所变化——虽然细微至极,但确实有了改变,邺王感到如此欣慰、得意,一切仍旧在他掌控之中。而在得意之下,还有……欣喜。
瑞臻不再强硬地抗拒他,在一同用膳时,瑞臻甚至能偶尔绽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或是在习字作画时他们偶然说一句话。
还有当他同瑞臻欢好的时候,他也觉得身下的人没有当初那么抗拒了,就算是药丸的影响,邺王也隐约从那里面感觉到些许热情。
谁是猎物,而谁又是猎手,一切尚未清晰。
发现邺王异状的,除了朝堂上的大臣,还有后宫的女子们。不同的是,她们之中有人沉默不语,有人却觉得自己看到了真相,要为保卫自己而战了。
祥妃就是其中一位。
她是邺王的两位正妃之一,可以说仅在贵妃之下。祥妃在后宫中有如此地位,和她身为户部尚书的舅舅林正和脱不开干系。林正和出身商贾,能到如今这地步,实在可以称得上能力过人。人人都知道他替邺王关着银钱大脉,可以说是皇上最为亲信的大臣之一。
可惜他的这位外甥女并没有长着像他一样精于算计的头脑和善于察言观色的眼睛。
自祥妃发现瑞臻存在之日起,她一直暗中注视着那个神秘的园子。但她并没有立刻采取行动,她在等待。
但是两个月后,祥妃失望了。她没想到连皇上正宠在心尖上的云裔都被除去了,却没有人对园子里那人动手。不过是个废主,她们在犹豫什么?!还是说……没有人像她一样,看到那人的威胁……?
一想到这一点,她就感到坐立不安。
等户部尚书林正和进宫探访的时候,她对自己的舅舅哭诉道:“两位贵妃也就算了,咱们林家没他们权势大。可是舅舅……现在连个男人都要骑在我头上,这可真是……”
祥妃握紧手绢拭了拭眼角,继续说:“您可要帮帮我,不然祥儿在这宫里可没法过了!”
又一次出乎祥妃意料的是,一向疼爱她的舅舅这一次可没有顺她的意,反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含糊地说:“你跟个男人争什么,听舅舅话,别放在心上,好好呆着吧。”
祥妃嘴上应了,心中却愤恨不已。
既然舅舅不肯帮她,她便自己动手吧!要知道她在宫中数年,也不是没有一点手段的,何必叫人看轻了去?!
祥妃紧紧攥着手绢,不一会儿,有个主意便浮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