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怕引来注意,他不敢点灯,只将容轩拽到窗边,解了他衣服,想借着月光帮容轩上药。
这么在近处仔细一看,瑞臻更觉后怕不已——若是伤处再偏一两寸,伤了内脏,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这样凶险,偏偏他这里又缺医少药,连清水都没有!
瑞臻一面忍不住咬牙,一面小心地用帕子沾了壶里凉了的的茶水帮容轩清理伤口,然后撒上伤药,找来布条缠在他腰间包扎了一下。
这期间,容轩低声将方才发生的事毫无遗漏地将给瑞臻听,末了他说:“我还是得想办法回去……”他说着低头看看瑞臻,低声道:“这回,我要是不成了,你千万别再冲动。”
瑞臻一听这话,顿时明白容轩这是怕有个万一,因此特地来见自己的。他紧紧握住容轩的手,不说话,也不放他走。容轩知他性情,也不催,就让他攥着。
大约半柱香后,瑞臻忽然说:“也不是没有办法,还有个险着。”
“什么?”容轩一愣,神色显然并不相信。
瑞臻将手放在他肩头,像是安慰的意思,嘴上却问:“那把刀呢?”
“藏在外面了。”容轩低声回答。
虽然他觉着带在身边安全些,可是后来实在无法顾及,只能找地方藏了。此时瑞臻这么一问,他便有些后悔,怕自己坏了他的计划。
不了瑞臻却点点头:“那便好。”
说罢见容轩仍有些茫然,解释道:“你既然用了那侍卫的刀,索性让他背了吧。”
“怕是没用,”容轩摇头,“若查出是他的刀,早晚便会发觉我昨晚不在房内,到时说什么也没人信。”
“便让他们查,”瑞臻一笑:“信不信无所谓,因为那时……你已经趁乱出宫了!”
“不行!”话音未落,容轩张口就反驳,“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邺王遇刺,我恰好失踪,疑点太多了。就算没有证据,他们也会算在你头上,到时……
“疑点?”瑞臻嘴角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那又如何,只要那男人相信便够了。”
容轩立刻便明白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一时间脸上表情也有些暗淡。
瑞臻轻轻抱住他,下巴抵在容轩颈窝处,安慰道:“我不会有事的……那男人既然到现在都没反应,想必不会动我。你出去了,就寻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我再出宫……你找时机带我走!“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瑞臻扣在容轩背上的手不自觉收紧。后者沉默片刻,应道:“我知道了,你放心。”
不是不明白瑞臻之所以这么说,更多的是想让自己出宫去,至于后面那些话,不用想也知道有多么困难。
但容轩没有反驳,他太了解瑞臻了,若不让他做些什么,若自己执意留在此处,到时候对瑞臻的打击恐怕要比任何一次都更为厉害。
他从未违抗过瑞臻的命令,哪怕这会让他背上贪生怕死、弃主而逃的骂名。
果然,见容轩答应了,瑞臻面上显出欣慰的神色,拉着他说:“今夜宫中四处恐怕把守森严,你身上又有伤。且在这里稍作歇息,明晚再想办法出去吧。”
“可是……”容轩迟疑。
瑞臻知道他担心什么,便道:“邺王有伤在身,再加上你这么一闹,恐怕不会有心思过来的。”
他说着,神色间有几分落寞。
瑞臻并不担心容轩能否顺利出宫,只是这一去,他在宫中可真成了孤身一人。再往后是什么情形,那谁也说不准了。
但不管怎样,保住容轩性命才是最重要的,这么一想,瑞臻又觉得自己不该太难受,便强撑着笑道:“你还是去休息吧,明晚可不能有闪失。”
说着他拉起容轩到床边,不等他拒绝又说:“我守着就是,你……养伤要紧。”
听瑞臻这么一说,容轩便不再推辞,上床躺下。他这一整晚可谓不易至极,此时一放松,很快就陷入沉睡。
而瑞臻坐在床侧,仍然握着容轩的手,看他睡得沉,便也爬上去,侧躺在容轩身边,眼睛不眨地看他。
自瑞臻十岁起,容轩便一直伴在他身边。早几年他年纪还小,晚上总是做恶梦,每次惊醒都是容轩抱着他安慰他。从衣食住行到看书习字,哪一样不要容轩操心?不知不觉间,这人已经成为瑞臻心目中最为重要的,甚至比江山……比复国还要重要。
他们在一起足有十年,从没有想过要分开。如果容轩出去了,而他还被困在这里又该如何……?
瑞臻心中一阵疼痛,一手紧紧揪住自己胸前的衣襟,握住容轩手掌的手微微用力,却又怕弄醒他,只是一下就放开了。
凝视着容轩因为奔波一夜而显得有些疲惫的面容,忍不住倾身上前,在他嘴唇上印上一吻。只是轻轻的碰触,却像不愿分离一样,很久才抬起来。一滴泪珠自眼角滑下,滴到容轩脸上,让后者在睡梦中有所察觉,皱了皱眉头。
瑞臻慌忙擦掉,停了一会儿,他脱掉鞋袜爬上床,轻手轻脚躺倒容轩身侧,指尖碰着指尖,足尖抵着足见,就这样轻轻靠着他。
自容轩走后,瑞臻时时不敢放松,夜里也没睡过一个好觉。此时躺在他身侧,竟觉得无比安心平静,不知不觉倦意袭来,瑞臻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宫中另一端,邺王却一宿未眠。
他身上几处细小的伤口已经被御医包扎过,虽然无甚大碍,却还火辣辣地疼着。但比起这些无关痛痒的伤口,邺王的内心的愤怒已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