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轩知道他说的是用药控制自己的事,此时听瑞臻如此一说,他只恨自己竟然不能洞察他的心思,让他独自忍了这些年,还未些许细枝末节心生愤懑,顿时羞愧不已,低头道:“臣惭愧。”
瑞臻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垂下眼帘:“现在你都知道了。眼下有件事,我想你去做。”
容轩没有问什么事,只是静候他继续说下去。
而瑞臻一顿,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般开口:“朕要你留意着,一旦邺王对九越先生起疑,你便立刻杀了他。”
容轩呼吸一滞,像是有些反映不及,为何才知道九越先生是幕后的谋士,此时便要讨论杀他的问题。
瑞臻咬牙道:“以邺王之力,必定会对此事有所察觉。若只是猜测并大碍,可万一被他知晓要紧的地方……计划失败事小,若损了范江军和亲卫军,那件事便再无可能了。”瑞臻脸上带上些狠厉的神色:“那是朕最后的筹码,绝对不容闪失!”
亲卫军人数足有八千,太后不惜性命,费那么多心思将他们藏在十里坡,并不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亲卫军个个骁勇善战,忠心耿耿,如果能善加利用,再和邺王一较高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些人是瑞臻手中唯一能和邺王较量的东西,要是有所折损,他所有的一切都将成为笑话。
瑞臻将所有底牌都在此时亮了出来,容轩亦深觉如此,心底那一点不忍之情便被抛之脑后。更何况未必要走到那一步。思及此处,容轩道:“既然您如此决定,臣,定不辱命!”
容轩说完这句话,瑞臻握着他的双手用力,直到微微颤抖起来。他深知容轩生性刚正不阿,行事磊落,从前也怕他直到自己心中诸多算计,会有所嫌弃,因此一直藏得小心翼翼。此时见他竟然立刻答应,竟然觉得有些不敢置信。
瑞臻颤声道:“朕叫你去杀人,你也不怨朕吗?”
“臣不喜杀戮。”容轩与他对视:“但如果是您决定的事,无论如何臣都会达成的。除非……臣死!”
瑞臻鼻子一阵发酸,怔怔看着容轩,再也忍不住,身体往前一扑紧紧抱住容轩身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不松,将头埋在他肩膀上,仿若哽咽一般叹了一口气。容轩下意识微微闪了一下,却又停住,他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暖意,让整个身体都觉得热起来。
最后他将手臂放在瑞臻的腰上,收紧,这种想过千百次的……感觉,让他觉得无比安心。
殿外传来杂乱的踢踏声,应该是有一队邺国士兵跑过。但两人谁也不想动,就这样在地上坐了很久很久……
邺王留下的臣子和士兵一直没有离开陈宫,仿佛还有渐渐增多之势。高川说,邺王将部分人员挪过来,是为了就近处理国事,毕竟陈国和燕国距离要近一些。
这些话瑞臻并不相信,如果说距离,其实还是周要更近一些,可谁也不知道为何邺王偏偏看上这里,也许是觉得陈国更加配得上他。
在他内心深处,实在担忧邺王此举身后是否有其他深意,比如说,他是否察觉到了一些什么。瑞臻厌恶极了自己瞻前顾后束手束脚,却又不得不处处小心。
他等了三个月,什么动静也没有。
容轩说,巡视时总听见远远有动土木的声音。瑞臻武艺不及他,什么也没有听见,但心里也很疑惑。叫高川来问,他说,来陈国的邺臣多了,总得有地方给们住。
瑞臻看着他笑嘻嘻的脸,总是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但看来他的秘密并没有人发现。瑞臻心想,将散落藏匿在十里坡的亲卫军调动起来,又不能让人察觉,实在是一件耗心力的事。
好在一切顺利。
伏击(补完)
二十三伏击
除了偶起的小摩擦,两国人在陈宫之中竟然称得上相处平和。藏在平静时光之下的诸般密事仍然不断进行着,转眼又是五个月。
这五月间,与战事有关的消息不断传入宫中。即使邺王远在燕地,瑞臻他们也能常常听到关于他的事——都是“某时某地,邺王带兵大破燕兵,歼敌无数”;或是“燕国某位高官、名门弃暗投明,已经举家投奔邺王”之类。
正乾十五年春,雁门大捷。
据说,邺王带领五千铁骑,以神速奔行百里,对雁门发动奇袭。雁门正是燕国都城的最后一道防线,防备自然比别处严密许多。但邺王大军到达雁门是正式子夜,除了轮值防卫的几个小队,大部分燕国士兵正在睡梦中。
等他们被敌袭的号角惊醒,慌乱冲出之时,早已经失了气势,更不用说两军对战的先机。燕军败得毫无悬念,只三日,邺王就率着大军踏入燕国都城。
燕帝得了消息,仓皇出逃。留在都城的燕国将士心如死灰,群龙无首,所以邺军没费多大工夫就掌握了都城防卫。
邺王何等人物,自然不屑再与之纠缠,留下几位信得过的将军继续料理后事,追捕逃亡中的燕国皇族,便带着近卫千余人班师回朝。
至此,邺国虽还未完全收服燕国,但已经可以说一统天下的霸业即将实现!
消息传到陈宫,所有邺国人奔走相告,兴奋之情无一不是溢于言表。稳重些的赞几句“我王天命所归”,焚香以庆;似高川这般活泼莽撞的,就直接忙着举行庆功的宴会,好像只有一醉才能表明他们此时欢欣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