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可愿以来世换今生?”这是薛乾一见到自己时的第一句话,那时的他已经心已经死了,强迫着自己冷静地接受时雨逐渐消逝的气息。“以他来世一魄换今生十年。”这句话犹如一道光,将坠入深渊的高长风瞬间唤醒,谁愿去管什么来世如何,只要能救回他的时雨,没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可……“就……只有十年吗?”眼见死别在即,竟突然多出十年相伴,高长风知道自己不该妄求,可他却看到了薛乾一眼底的一丝犹豫,“你有办法是不是!”“这……”薛乾一无奈地摇摇头,摊开了手,一枚看起来毫无光泽的小石头静静地躺在掌心,“这是锁魄石,贫道取来的一魄就会锁在其中,叶时雨的身躯已无法承受太多,若他自己承担十年已是极限。”“但若是皇上与其共担,倒可将寿命延续,但需借皇上的阳寿共活。”薛乾一意味深长地看着高长风,“皇上可愿?”虽双眼还流转着透彻心扉的痛,却也带着了毋庸置疑的坚定,“若与他只有十年相伴,而后独自渡过漫漫余生,那我宁愿与他同生共死。”薛乾一笑得了然,“你与他,果然……”他没有继续说下去,高长风也没有问,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了,其他便不再重要。高长风将叶时雨揽紧,手却不自觉得又抚上那枚淡淡莹着光的吊坠,那是他与时雨的生死契阔。这个秘密就这样深埋吧,待到同走奈何桥时再告诉他也不迟。“希望来世的你莫怪我。”“什么?”叶时雨抬起头,“怪什么?”“没什么。”高长风顾而言他,“回京后你想做什么,幽肆还是别的,什么都行。”叶时雨闻言不着痕迹一声叹息,“我觉得好累,也不知道以前的自己究竟在执着地争些什么,到头来却是差点错过了最为不舍的,又是何必。”“所以回京后我能什么都不做吗?”苍白的面色却掩不住双目的光彩,“我现在觉着当一名奉茶的内侍就挺好。”“就只是奉茶吗……”斜阳不知何时探进窗来,暖暖地铺在以吻封唇的两人肩上,轻柔到似乎是不忍叨扰。“你伤未好,回去吧。”静静在门外的清川回过头,看到的是司夜只有关切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气,如同往日一般笑了,笑得坦然,“好。”---南诏王断首于战场之上,阁罗泰被绞杀悬于定州城门示众,自此再无南诏,疆土皆归历朝所有。西决妄图在历朝与北境交战期间趁火打劫,却不曾想被两方夹击突袭,不仅出征的军队几乎覆灭,就连疆土也失了近半,被历朝和北境一分二,纳入疆土。两个心头大患同时重创,千古一帝之名自民间流传而出,莫不崇敬赞叹。叶时雨重新踏入相府的一刹那,便觉一股凄凉之意萦绕而来,这里哪还可见原本的门庭若市的景象。“相爷。”黄铮易的身体猛然一僵,虽能看到佝偻着轻颤的双肩,但他却迟迟未转身,“叶公公是来传皇上的旨意吗?”一向声若洪钟的黄铮易,声音如同被砂石磨过般沙哑且苍老,“皇上临走时说,让老夫看看自己是如何大谬不然,老夫已经看到了,这条命也该交出去了。”他一直想努力除掉的伯阳侯与武安侯不仅力保了江山,更是让历朝版图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广阔,就连身后这个他一直痛恨与蔑视的宦臣也能在战场上不惧生死。可他在做什么?明知道卢元柏贪下巨财还要同流合污,甚至还去扶持一个私通敌国的千古罪人,险些酿成大祸!自己说的是冠冕堂皇,其实只不过是独行其是,不辨是非之辈,又有何颜面再活于世间。“所以相爷以为我是来宣赐死的旨意吗?”叶时雨从未见过如此颓然的黄铮易,心中亦是百般感慨,“皇上命我来并非下旨,只是有几句话想告知相爷。”黄铮易闻言缓缓转身,即使叶时雨说了并非宣读旨意,他却仍颤巍巍地跪下,深深伏地,“老臣听训。”叶时雨眉头微动,也低敛了眉目,“朕仍念当年黄相相佐之恩,更念您年事已高,身边更是无人照料,一切既已尘埃落地,那便让其随风而逝,不必再提。”“叶落总要归根,朕已于你家乡赐下良田宅院,今后孙儿若无人照料,亦会让人看顾,黄相尽可安心。”黄铮易的双肩颤动的更加厉害,喉间溢出了几不可闻的哽咽,他说不出一句话来,就只能重重地朝着皇宫的方向深深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