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事在人……记住,你是我的女儿。你,叫江妘笙。至于其他的,我也就帮不上你了。”
江妘笙顿了顿才应道:“是,父亲。其实父亲已经帮了妘笙很多了。若没有父亲,只怕五年前妘笙就已不在人世了。若没有父亲,妘笙又怎能进宫!”
江老爷摆了摆手:“这其间我也有私心。我不愿云深进宫才会让你顶替她。
“这正是妘笙求也求不来的机会。父亲不必愧疚。这些年父亲延请名师教授妘笙各种学问,父亲也要相信妘笙。”
“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那是后宫……实在险恶……”
“女儿知道。”
江老爷看着江妘笙,知道一切已无从改变。他缓缓站了起来。
“宫里已传出旨意,等三月开春就广选御女,以充后宫。你好生准备吧。”
江妘笙点了点头。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江老爷便不再停留。外面的雪似乎又大了一些。江老爷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心态步入了风雪之中。
就在与江妘笙对视的那一刻,江老爷想,也许她是该进宫去的吧。笙者,十三簧象凤之身也。她的父母在给她起名字时并无此意。但谁能敌得过宿命的安排呢?
江妘笙目送江老爷离去,而后就一直站着,直到身子支撑不住才惶然落座。
终于……
江妘笙在心里发出冗长的叹息声,而后命人取来骑装,匆匆梳洗一番就出门去了。
这是五年来她第一次踏出听雪堂。她要去完成一场祭奠。她告诉自己,一切即将开始。
雪已经住了,大路上一片泥泞。看来今天出行的人很多。
江妘笙策马远离了大道,眼前是越来越干净的天地。在一片荒原上,江妘笙放缓了马缰,由着马儿自己踱步。她坐在马上,背挺得很直。
“父亲、母亲,女儿就要进宫去了。女儿知道,你们必定不会高兴。可是女儿不会回头,这世事也容不得女儿回头。”江妘笙闭上眼,可眼里干涩地发疼,并无泪下。只是左眼那颗坠泪痣,盈盈地,让人觉得悲伤。
“请保佑女儿吧。我已不敢祈求你们的宽恕,只希望你们将最后一点怜悯赐予女儿……”
江妘笙还想说什么。她有太多的话,憋在心里太久。可天不遂人愿,就在这时,一大队人马冲入了荒原。他们正在追赶一只体型巨大的獐子。江妘笙原想让开,但自己的坐骑只是普通的家马,此时受了惊吓扬起前蹄就将江妘笙摔了下来。
那一群人有一大半看都没看江妘笙就直接从她身边呼啸而过,泥水溅了她一脸一身。
“你没受伤吧?”轻松而略带慵懒的口吻,声音的主人望着还在做着最后挣扎的猎物,他的目光玩味,却不急迫。当他再回头去看江妘笙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停下来是对的。因为江妘笙比那猎物要有趣得多。
江妘笙知道有人停在了自己身边,但她没有马上回头,也没有马上回答那人的问题。相反的,她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在一片未被践踏的白雪前停了下来。她低下身,掬了一捧雪仔细地擦了擦脸。待略收拾后才答道:“多谢公子关心,笙无碍。”
这并不是江妘笙有意作怪,只是在这些年的教育中,陋颜无以见君面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了。这些年江妘笙不断地告诉自己,要改变,要成为能在后宫生存的女人。所以,这在她只不过是一个习惯罢了。
但落在慕容瞮眼里却是有趣异常。他策马过去,想要问问她为何这么做,却在容颜展现的瞬间,失去了言语。
慕容瞮见过的美人无数,其中不乏艳惊四座,一顾倾城的人。但,该如何形容眼前这个女子呢。
她就那样随意地站着,衣衫还有些狼狈。可在这茫茫旷野中,慕容瞮忽然就看不见了其他。后来的后来慕容瞮曾回想,也许江妘笙并没有美到让人见之忘言的地步,只是因为她就是自己该遇见的那个人,所以才会惊艳至此吧。
这苍天以下,总会有一个人等着自己去遇见的。那也许是三世的因果,也许是一生的眷恋,也许,只不过是尘世间一段缘分的借口。
“小姐受惊了。”慕容瞮翻身下马,带着一种好奇但不冒进的态度问道,“风雪之期,小姐怎独自一人流连旷野?”
“瑞雪以兆,笙来此一观。”江妘笙后退了半步。不是不害怕的,此刻,若这人要对自己做什么,自己是无法反抗的。
慕容瞮笑了笑:“天色不早,小姐还是早些回去吧。”这句话说出后慕容瞮看到江妘笙松了一口气,他接着道:“小姐的马没了,不如就用我的吧,也算给小姐赔礼了。”
江妘笙保持了沉默。就目前的情况看,她确实需要一匹马。
但是当她看到慕容瞮的马的时候就摇头拒绝了。她虽非相马名家,但也知道那马不再千金之下。
“公子盛情,笙愧不敢收。”江妘笙顿了顿,看着慕容瞮,“公子若真想赔礼,便请随意给笙一匹马吧。”
“那些马配不上小姐。”慕容瞮不容拒绝地把缰绳塞到江妘笙手里,“小姐不必担心,若是想还我,回家后放了它,它自己能回来。”
江妘笙睁大了眼,看了看马,又看了看慕容瞮,最后点了点头。
“那,笙就不多打扰了……”
慕容瞮笑了笑,退开一步,让江妘笙上马。他并不急于知道她是谁,他不想拘束她。反正想要知道,迟早会知道的。他有这个自信。
江妘笙没有回头,面对着慕容瞮,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那人明明是那么随意地笑着,却有着睥睨天下的感觉。江妘笙快速地打马,想要借着寒冷的风,吹散心头的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