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控制湘源城后,府衙已经被严昌带人翻个底朝天了,但是当时并没发现还有地下密室。京墨带人守在书房附近,褚匪和赵凉越开门进去。进书房后,褚匪环视观察了一圈,不舍地松开赵凉越,恢复了平日里认真办案的褚尚书,踱步在书房的字画和古董架间,是不是伸出手指探查,敲敲墙壁。最后,褚匪停在一处佛龛前,直接亵渎佛祖,抽刀将神龛劈了,然后里面露出一个精密的机关来。赵凉越走了过来,仔细看了眼这锁,设计极为巧妙,轻叹了口气。褚匪笑问:“怎么了,溪鳞解不开吗?要不师兄我给你露两手?”话音刚落,赵凉越的手绕过褚匪,下扭开了锁,道:“奇门遁甲我不及师兄,但是撬锁还是可以的。”褚匪桃花眼一弯,道:“啧,我们家溪鳞果真是难得的玲珑妙人,长得又风华绝代,回京了我可得好生看着,不能叫别人觊觎抢了去。”赵凉越耳朵尖一红,忙推开密室门,要自己想一脚踏进去,但是被褚匪一把拦住:“怎么能让溪鳞走前面?”说着,褚匪先是朝密道扔出一把铜钱,然后用火折子点了盏灯带上。两人顺着楼梯往下走,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密室,里面隐约可见垂下的纱幔飘动,犹如鬼魅,带着几分诡异。褚匪过去将里面的灯盏点上,灯光瞬间照出整个密室全貌,两人俱是一怔。这里,是一处小型的祭祀场所!而被祭祀的对象,被绘上正中的一副画像上,褚匪和赵凉越此番站在入口,视线被纱幔遮拦着,看不真切。但根据模糊的轮廓,大概知道是名女子。谁会把一个女子画像放在这样一个暗无天日的密室祭拜?两人拨开纱幔,走了进去。就在赵凉越看清画像中女子样貌时,正要同褚匪说话,转头发现褚匪已然如遭雷殛,愣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话中女子,然后目光向下,看了眼一旁所书的屠原文字,垂在身侧的手都在颤抖。赵凉越皱起眉头,也看向画像,只见上书:“西境之月华下绽放的花儿,在引导她的子民开辟永远的盛华,我们永远的兹妲尔,屠原万民从不忘却的女神。”兹妲尔,屠原语中为女英雄之意,也就是所谓的屠原细作,她们大多不被留下姓名,更别提画像等物,等让阿昔睢专设密室祭祀的,只能说明,这名兹妲尔在屠原人的心中声望极高,换句话说,就是在十五年前的谋逆旧案中,发挥了关键作用的细作,也就是他们缺少的最后一条线索。赵凉越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褚匪艰难地一步步走到画像面前,久久不曾有所举动。不知过了多久,褚匪侧头看向赵凉越,赵凉越从中看到了浓烈的悲伤和痛苦,如潮一般涌向他,给人以绝望的窒息感。赵凉越上前两步,握住褚匪的手,发现他的手是冰冷的。褚匪声音嘶哑道:“溪鳞,画像上的这名女子,正是……师娘。”赵凉越闻言一怔,如坠冰窖。那个被褚匪形容为世间最温柔,同时又医者仁心、品格坚韧的奇女子,曾经给过老师最刻骨铭心的夫妻情谊,给过褚匪母子无微不至的照顾,给过樊家军将士伤病时最为及时高效的治疗。她有着赵氏的名门出身,是帝师王讳的发妻,是樊家军随行的医者,还得到过先帝钦封名号,她实在过于完美,完美到从来不会有人怀疑她。当她偶尔带回一名落伍的边军,当她偶尔推荐一名老乡进入樊家军,当她偶尔把所谓孤儿放养在王讳交好的大员家中,诸如此类,见惯不怪,披着仁善的画皮将虫蚁一只一只放入千里之堤,直到最后积羽沉舟,由她开出的线已然形成一张巨网,将对屠原威胁极大的樊家军牢牢拴住,不留生门。“所以,南星并非因为母亲而背叛我。”褚匪道,“因为从一开始,就是师娘,不,应该说是屠原细作安排在我身边的人。”赵凉越一把抱住褚匪,道:“师兄……”“溪鳞,你知道吗?所有人,我们所有人,从来没有怀疑过她。”褚匪紧紧抱着怀里的赵凉越,像是抓住了一根浮木,“那怕是王岘和她同时在老师一案里疑点重重,无论是我,还是刑朔,还是师父,还是薛前辈,从来没有人怀疑她。”赵凉越想到之前老师去世前一直待在泖州暄山,想必对亡妻百般思念,却不知,世间温柔刀最为致命,攻心远胜攻城,水本柔静,奔流成江河,汹涌成汪洋,其势大无尽,难以估量。被至亲至爱之人所伤,所有的伤害都会被无限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