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姓薛?”文宣帝打量了一下低垂着头,只露出颈后一段雪白皮肤的少女,“抬起头来。”
“是。”薛含云轻轻的扬起脸,眼睛规矩的往下看,长长的睫毛半掩着明眸,白皙的面庞上神情平静如水。
“不错,挺漂亮。”文宣帝似是满意的笑了一下,他坐回原来的位置,左手轻点下巴,“薛嫔是你什么人?”
“是奴家姑姑。”
文宣帝笑了,“原来是她侄女,不错不错,漂亮又聪明,还很忠心。我听薛嫔说,你很仰慕河间王?”
薛含云的小脸一下子就红了,她不安的轻咬关下唇,小声的说:“是的。”
这幅少女含情带羞的模样却惹怒了文宣帝,他脸色沉了下来,“朕的儿子那里不好,你们一个个的都看上老三!”
薛含云的脸色苍白起来,她抬眼极快的扫了高孝琬一眼,轻声而坚定的开口,“河间王殿下曾在奴最危难之际出手相助,就算陛下的皇子比他出色几倍,他也不是奴家心中的人。”
“呵,你这个小女子还挺有意思的。”文宣帝单手撑头,又笑了出来。
李璇看到这里却暗暗的皱眉,被薛家这丫头一搅局,这场中的主动权又被皇帝给占去了,现在她也吃不准文宣帝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是清醒还是疯狂,还是处于两者之间。若是盛怒中的文宣帝,凭借这么多年来安抚他的经验,就算没有异能帮助,她也有五成的把握可以掌控住他。可现在,她对于文宣帝的心思半分也猜不出来,这回可真危险了。
“阿齐,这小女子如此多情,朕把她赐给你,成全一段佳话如何?”文宣帝似笑非笑的看着高孝琬。
高孝琬拧着眉毛,满脸的不屑,“陛下可以赐,但我不保证她在河间王府是死是活。”
“阿齐,这是要抗旨了?”
“这算抗旨么?你赏了,我收了,是死是活全看我的心情了。”高孝琬低头整整衣袖,满不在乎的说。
薛含云听了高孝琬的话,脸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她挺直的脊梁,“殿下,奴并没有想进河间王府,奴家仰慕您是奴家的事,与您半点不相干。”
李璇要不是处在这种时刻,她真想为薛含云叫声好,这演技、这口才、这手段无一不佳啊,可惜,碰到了高孝琬,这些都没用。要是换个男人,没准真会拜倒在石榴裙下。
“哼,怎么不相干,我觉得恶心。”高孝琬没有一点被薛含云打动的意思,毫不客气的嫌弃。屋内的男子,大部分都对薛含云目露同情之色,也有的面现欣赏之情。
文宣帝卡巴卡巴眼睛,突然转头问李璇:“阿璇,你说朕要不要成全这姑娘?”
这是什么情况,刚刚不是还目露凶光的想要收拾她么,怎么这么一会态度就变了?李璇真是被文宣帝给弄得一头雾水,她闷闷的说:“陛下自己做主就是了。”
“阿齐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朕做了主,这姑娘不定那天就死在他手里。”文宣帝挑了挑眉毛,不无遗憾的说。
李璇懒得再接他的话,垂下眼睛连看都没看他。
“阿璇,三郎从小就最听你的话,这姑娘的性命朕就交到你手上如何?”文宣帝笑的不怀好意思
凭什么呀,她是我情敌,我为啥要保证她的命!李璇淡淡的扯出一抹笑,“要是我也不想她活着呢?”
“阿璇刚刚冲进来为你姑姑出头的时候不是很厉害么?”冷到极点的话直接扔到李璇的脸上,“你一向都自以为很善良,尤其能恃宠生娇。李璇,你不过是仗着朕宠你而已。”
李璇呆了一下,是的,她所倚仗的不过是文宣帝宠爱她,倚仗着她有异能,高家的王爷们喜欢她,这也是她能在李家这么嚣张的主要原因。她自私、冷漠、胆小、怕死,今天的事如果不是发生在她面前,哪怕只是听说,她也不会去管。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也在抱怨,为什么她要回来呢?如果她直接就回房了,没看到这一幕是不是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可是,难道因为文宣帝宠爱她,他无论做什么,她就一定要站在他身边么?她把是真把高洋当做亲人,当做长辈,甚至这份亲情跟她现在父亲也差不多。她知道他壮志难伸,对于南朝的部署最后便宜了北周,让他一统全国的梦想破灭。她知道,他少年时期饱受所有人的歧视,这其中甚至有他的母亲、兄弟还有朝臣。她也知道,上次鞭打祖母,是因为她提出了过份的要求,还有她当年对于文宣帝的蔑视。她明白,她也懂,但这些不足以成为让他醉酒、暴虐的借口。
她多希望这个待她若女的男子,可以一如初登帝位时的精明干练、朝野皆赞。可惜,这就是奢望。她不是没给他做过治疗,但治疗的成效在他日日醉酒中消散。
李璇深深的看进文宣帝带着冷漠与嘲讽的眼中,“是的,我不过是仗着您宠我而已。”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陛下,您为何宠我?”
她自嘲的一笑,“您待我若女,我也想敬您如父。可是,您太让我失望了。”
“失望!”文宣帝嗤笑一声,“上个这么跟朕说话的人,你知道他在那里么?”
“知道,被您烹了。”
“那你还敢说。”一字一句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为何不敢?我今日敢来敢说敢做,自是没打算活着走出去。”李璇又往前走了两步,“我只想问您一句,当初那个抱着我说,要马踏江南、一统天下的姑父可还活着!”
昭阳殿后侧的一个暗房内,李璇虚弱半倚着墙,坐在一个简单的木塌之上。轻轻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感觉到喉咙火烧般的疼痛。在这里,她能清楚的听到昭阳殿上时不时传来凄厉的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几乎是从她被带到这个暗室中,便开始响起,这几天来差不多都没有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