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脸上的得意带着刺,她的心脏像一只充满氢气的气球,入口处的结被刺穿,气体慢慢泄了出去,它无声地恢复干瘪,垂到地上。只是她声音还是冷静:“我只有你了。”温月看着他,很慢地补充了一句:“只有你这个朋友了。”从小到大,只有言律这一个朋友。也许算不上朋友,只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言律默着看了她好一会,才开口:“去干嘛啊?”温月笑了,她知道言律这是答应了,她提出要求,他总是不会拒绝的。“想去看海。”w市是内陆城市,离海很远,温月从来没看过海。想要感受粘腻潮湿的海风吹过脸颊,兴许还会带着咸味,也想漫步沙滩,让海浪打过脚背,最好能和言律一起看星星落在海里。言律不知道她哪来的奇思妙想,他不自觉松开右手握住的笔,问:“怎么去啊?”“骑车。”言律喉头一哽:“你认真的?”“嗯。”言律提醒她:“你妈妈发现了会报警的。”“她不会发现。”温月一直都冷静着,没有被他任何一个问题激起情绪起伏,这让言律很是烦躁。“我家可是会发现的。”言律已经能想象到他非得被言建平把皮都给扒了不可。温月离开书桌,朝着言律的房门倒着走了两步,“我可以和叔叔阿姨说。”言律不自觉拔高了音调:“你疯了?”“叔叔阿姨会答应的。”言律试图从她表情里面寻找出害怕的情绪,可他除了笃定,什么也看不出来。他突然有些丧气,他微眯着眼命令道:“那你现在去说。”“好。”温月没有去打开言律的房门,而是走向反方向,她回到阳台。言律也起身跟了出去,他探了半个身子到窗帘外,看着温月跨上阳台围栏,“小心点!”温月一个大跨步就回到了自己家阳台,她回头望了言律一眼,捕捉到他担忧的表情转瞬即逝。他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你腿短”,就马上回了房间。和自己比起来,她的腿确实很短,言律知道她净身高一米六零,整。比他矮了快三十公分,头也就只能到他胸口。以前都是他去翻阳台的……没过几分钟,言律在房间里都听见了他爸妈热情的招呼声,是温月过来独有的待遇。他被爸爸叫出去时,他妈正在给温月剥橘子吃。“温月过来找你。”言建平的脸上挂满了和善的笑容,眼眸神采奕奕。“言叔叔,就是我清明假期去外婆家,看言律有没有空一起去,我给他讲一下数学。”真会打他爸痛点,给他补习,言建平做梦都能笑醒过来。言建平笑容敛住,他看着温月,说:“清明假期是不是太短了,而且要去你家打扰……”“清明完了是春季运动会,加起来也不短了,算上调休,差不多一个礼拜。”温月顿了顿,“就是我清明那天要陪外婆烧纸钱,其他时间不影响的。”言律看她面不改色地说假话,运动会根本就不在清明节之后,他们学校清明也就休息一天。她还把烧纸钱说得煞有介事,怎么这么会骗人,话语找不出破绽,更重要的是她脸上半点心虚也瞧不见。好像真的就是想给他补习数学,真的就是要去她外婆家里住几天。言建平听完似乎马上打消了心中的疑虑,还因为片刻的怀疑而有些许不好意思,他忙说:“你对阿律真好,他要是能有你一半省心就好了!”言律立刻被爸爸揉乱了头发,对待小孩子一般,他一连退了好几步,把自己乱掉的头发稍微整理了下。他只要在温月面前就是低人一等的,他一点面子也没有,充满屈辱感。方翎走到温月边上,俯下身,单手举起来,小声问她:“是不是前两天听见阿律被骂了?”温月冲方翎笑着点点头。方翎不禁觉得这姑娘真乖,真好,家里都那样了,她还这么懂事,她看了看自己那还在摆弄头发的儿子,不禁叹了口气。都是十九岁,怎么区别那么大。言律看着妈妈叹气,他已经习惯了,他就是不懂事。但是有温月这个标准在,他不论怎么努力,爸妈都不会满意。就像一百分的试卷,他都拿九十五分了,温月能拿一百,他这个九十五,就没有被表扬的意义。所以他在高中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和温月同校,终于不用被拿来比较,可复读让一切又回去了。他考不过温月,没有一门能比温月分数高,虽然爸妈对他也不会有考过温月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