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他的目光,她浅浅一笑,算作招呼。
他的呼吸一窒,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冲他笑着,问:“再喝些水?”
他回过神来,慌乱地挣开她的怀抱,没好气地道:“别碰我。”
这个反应属实是有些不识好歹,但想他这凄惨模样可能是她一手造成,她决定不跟他计较。她起身,放好茶杯,而后又转向他,居高临下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师尊既已忘了,又何必再问?”
她才不会顺着他的话往下接,只道:“行,那为师现给你取一个。”
“……”他被噎住了话。大约是不乐意被取名,他不情不愿地丢了两个字给她,“……程柯。”
听到这两个字,记忆骤然翻涌。心中浮现的话语,和着她冰冷的嗓音,诉道:“程门立雪,南柯一梦。这名字取得可真不吉利。”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说出这段话来,正疑惑之际,就听他笑出一声来。“呵,看来师尊忘却前尘,却唯独没忘记对我的厌恶。”他从石榻上下来,语气带了几分自嘲,“名字不吉利,又岂敢污了师尊的口舌?便是人,也不该脏了师尊的眼。”
他说罢,绕过了她,径直往外走。她没来由地有些焦躁,眉头一压,斥了一声:“站住。”
只此一声,他被一股力量狠狠攫住,再难迈出一步。强行对抗,只会徒增痛苦。他顺着束缚的力道放松身体,立在了原地,忿忿道:“放开我!”
如此情状,她对自己的能耐又多了几分认识。她绕到他身前,问道:“想去哪?”
他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停在虚无缥缈之处,出口的话冷淡且生硬:“我自知欺师灭祖,罪无可恕。师尊虽不杀我,我也无颜再留在无葬山,且由我自生自灭罢。”
这般态度,令她愈发疑惑。其实,不管是欺师灭祖还是遭她厌恶,都不该告诉她才是。到底她失了记忆,他若聪明,就该改口说些有利于自己的软话。可他偏是半点委屈都受不得。像只倔强又笨拙的猫儿,碰一下就奓毛,却又不会真的抓人咬人……怪可怜的。
她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先前的焦躁和疑惑淡了许多。她绕到他身前,也无意再端师尊的架子,直白道:“是我冤枉了你?”
“……”他抿了抿唇,沉默良久。再开口时,依旧平静淡漠,“没有。”
她听在耳中,截着他刻意垂低的视线,就见他双目泛红,眼底的苦楚泛着水色,所有情绪都藏在了濛濛之中。。
这……
直觉事有隐情,她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这个定身咒,怎么解?”
他恹恹回答:“定骼之术,法随意动。师尊想解时自然就解了。”
她听罢,心思一动,术法果真解开。
束缚解除,他的膝盖便是一软,重重跪倒。他喘得厉害,更不可自抑地颤抖。
她看在眼里,走到他身边蹲下,道:“以你现在的状况,哪儿也去不了。老实歇着吧。”
他无法反驳。内息不定、四肢沉重,全身上下一点劲都使不上。如此,莫说离开这里,便是行动都困难……
她等了片刻,见他还是没有举动,了然一笑,促狭问道:“站不起来啊?要不要为师抱你?”
听得此话,他扭头看向了她,神色分外复杂,说不好是惊惧还是忧虑。他皱眉思索了一番,强撑着站了起来,更挺直了脊梁。
“出门右拐,第三间石室,是师尊的‘书房’。”他的声音喑哑,但语气却没有半分示弱,“里头有不少医书,师尊不妨仔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