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风行的新品发布会定在年末。代言结果暂时还没有对外公布,营销号半真半假地发布了一些消息,没有激起很大波澜。倒是赵敏,消息灵通,当晚就在微信上给戚瑶道了贺,语气真挚平实,一点不摆架子。赵敏:【对了。之前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思忖片刻,戚瑶先感谢了她的祝福,接着礼貌又客套地表示,还没有想好。放下手机,却思绪飘飞。明年合约就到期了。其实仔细想想,裘朗对她不算差,从二十岁那年一起拍剧以来,两个人的轨迹几乎是绑在一起的。从前他又当导演又当编剧,几乎是一个人撑起整个剧组工作,到建立公司,签艺人,找资源,一点一点慢慢成长。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身上具有学生气息的衬衫和卫衣换成了规整的西装,整日泡在投资商的饭局上,再也不是那个露天坐在监视器后,三言两语简单却尖锐地指导新人,令全网惊艳的新锐导演。人很难去放弃从微小时一起走来的人。虽然现在公司越来越商业化,目的和手段都不再纯粹,戚瑶的确也还没有想过真的要离开。但人得给自己留后路。戚瑶呼出口气,看了眼日程表,下楼打车。栗子请假了,很不方便,她又不想连着三天点外卖,准备去超市买点食材,自己简单做点东西。在路上的时候收到了乔念的消息。【d牌那个手链是真丢了吗?对接那边说限量款重做很麻烦,审批文件多,可能赶不上你后天的红毯】字里行间门都透着“要不你再找找”的意味,戚瑶只好回复个好,临时转向,让出租车司机开到一中附近。【1】:两小时后没找到,就是真找不到了。【1】:及时上报还能做快一点,或者你让他们拿条普通款备着,做pnb她一边打字,一边付了钱推门下车。街巷不算宽,出租车下客,暂时停在白线车位旁边,距离太近,怕蹭到旁边的车,连开车门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戚瑶刚关上门,转身瞥见那辆停在身旁的车有点眼熟。两秒后,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不久前才见过的脸。戚瑶:“……?”“你在这儿干嘛?”喻嘉树食指勾着车钥匙,显然觉得她这问题有点傻,略一挑眉:“散步?”“……”戚瑶顿了两秒,反应过来:“你是来帮我找手链的?”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喻嘉树从车上下来,啪嗒一声按下车锁,淡答:“闲着没事干,过来看看。”换了件黑色外套,人很高,背对着暖橙色的路灯,逆光,站在面前压下一小片阴影。前面人半晌没动,喻嘉树垂眼看她,“怎么,感动傻了?”“……”戚瑶吸吸鼻子,“没。就是早知道你要过来,我就不来了。”“浪费我二十块打车钱。”喻嘉树:“……”行。已经可以理直气壮地使唤他了。夜晚的学校很安静。低年级的学生八点钟就晚自习下课,只有高三学子此刻还在明亮的教室里埋头苦读。远远望去,能看见教学楼里偶尔晃动的人影。两个人沿着小路走,青砖路面上干干净净,连枯黄的落叶都被尽职尽责的保洁阿姨扫作一堆。找得到才怪。戚瑶很轻地叹了口气。“吃饭的时候还在么?”喻嘉树问。“我记得是在的。”戚瑶无意识地踩着同一列砖,脚尖轻点,回想着,“要说丢,应该就是丢在路上了。”喻嘉树略眯起眼,回想了一会儿,往里面走了两步。他摸出手机,点开手电筒,对着栏杆里晃了一晃。操场边缘没有灯,树林茂密,树影漆黑,青砖地面被微弱的灯光照亮一小片,窸窸窣窣一阵响动,惊走了一只小猫咪。“你觉得会掉里面吗?”戚瑶跟着他探头,把自己的手机摸出来。鼓捣半天,新手机不熟悉,也没在快捷方式里找到手电筒。“那个。”戚瑶喊他。“你们手机的手电筒在哪里呀?”喻嘉树偏头过来,略一挑眉:“把我当售货小哥是吧。”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微微躬身,迁就她的身高,就着她的手,长指点划两下,把手电筒,还有几个常用工具给她拉到通知栏上。两个人站在栏杆前,在夜色里凑的很近。手机屏幕的灯光变换,映亮他的脸。戚瑶抬眼,都可以看清他漆黑低垂的睫毛。眉骨和鼻梁高挺,极其立体的面部轮廓近在眼前。香杉薄荷的气味,凛冽又沁人心脾,被秋风传送着,萦绕在她鼻间门。戚瑶一怔,缓慢地眨了眨眼,思绪在秋夜的风里翩飞。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前觉得遥不可及的气味,只能在梦里出现的声音,开始无声无息地侵袭她的生活。并肩的回忆已经多到数不清。像是天父慷慨给予的馈赠。“你……”戚瑶斟酌着开口。“嗯?”喻嘉树三两下给她设置好,撩起眼皮看她。好近。这男人漆黑的视线一落在她身上,四目相对,戚瑶就有点忘词。“你……”她顿了两秒,舌头打结似的,移开视线,“觉不觉得,我们很像准备进去偷东西的。”喻嘉树:“……”“?”
就,都穿黑色,俩人,夜色下在栏杆处张望。戚瑶扯了扯嘴角,知道自己在胡扯,不欲多说,打哈哈过去,亮着手电筒在靠近路边的地方照了一圈。喻嘉树也不说话,垂眼看了会儿她发顶,不甚在意地晃了晃手机。“诶诶。”无心插柳柳成荫。戚瑶偶然扫了一眼,指着他刚照亮的那一块砖,“那是不是有个东西在闪?”喻嘉树回神,偏移角度,扫了眼,嗯了一声,“看到了。”两颗脑袋凑近了,眯起眼从栏杆缝里看了片刻,确认就是她丢失的手链。也许是走路的时候搭扣松了,顺着惯性坠到里面去了。还能留在这里,也是神奇。“所以我们现在要怎么把它拿出来?”戚瑶直起身,抿唇望着他。“走正门啊。”喻嘉树想也不想,松了松后颈,答道,“你不会想让我从栏杆里钻进去吧。”这倒也没有。戚瑶沉默了片刻,字斟句酌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学校工作日不让进。”“……”忘了。恍惚还以为自己仍在穿校服的学生时代,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然而光阴流转,学校还是那个学校,他们却都已经是外人了。喻嘉树顿了片刻,“那等周末?”一中对于外来参观人员不算严格,做好登记后就能进。戚瑶蹙眉:“可是我后天就要用,等不到周末。”喻嘉树思考了两秒,“那就等待会儿高三下课,让他们帮忙递一下。”戚瑶又沉默了片刻,“……应该没有高三学生会在晚自习后逛操场的。”想了想,她补充,“除非是那种,热恋中的小情侣。”高中生半夜三更黑灯瞎火地逛操场,一般不会太单纯,他俩别到时候把人吓着了,不太好。空气停顿一秒,喻嘉树看着她,眯起眼,十分快速地抓住了重点。“你怎么知道?”他下巴微敛,挑起半边眉梢,明晃晃挂着“难道你跟别人逛过?”“……”戚瑶:“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啊!”喻嘉树略眯起眼,看了她一会儿,像在判断这话的真实性,“所以?到底有没有。”对视片刻。两秒后,戚瑶率先败下阵来,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是有人邀请过。”“但我没去。”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飞快地补充着。喻嘉树嗯了一声,下巴一仰,状似无意地打听,“谁啊?我认识么。”戚瑶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应该……认识,吧。”“吧?”喻嘉树敏锐地复述着她迟疑上扬的尾音,没什么表情,神色寡淡,瞳孔漆黑。戚瑶噎了一噎,纠结半晌,“那我告诉你,你不要生气。”喻嘉树漫不经心嗯一声,听不出来有多大诚意,但好歹是个保证,戚瑶稍微放下心,轻声开始讲。“就是你们班那个,黑黑的小胖子。”“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她一边讲,一边打量喻嘉树的神色,慢吞吞地,“我一开始不是把他认成你了吗?就,开学的时候,当面递了封信给他。”说到这儿,感觉气压明显低了一些,似乎都能听到他从鼻腔里很轻地哂了一声,戚瑶就想停了。喻嘉树撩起眼皮,嗯了一声,语气无甚波澜,“继续。”戚瑶硬着头皮往下说:“……当时他没接,我就以为,你不想跟我认识,所以后来就没有再写。”何止是没接。小胖子好像情商不怎么高的样子,杵那儿瞪大眼睛,很夸张地说,同学,现在已经不流行一见钟情了,引得路过的人驻足起哄。喻嘉树大概也知道那人是什么德行,下巴一敛,低低嗤了声。戚瑶以为是在嗤她,忙不迭地找补了一下,“不过后来停电那天,在礼堂,我就知道我认错了。”“嗯。”喻嘉树沉沉呼出口气,喉结滚动,“然后呢。”“然后就是,到高二的时候,他有天路过我们班,就,问我,要不要放学一起去逛操场。”戚瑶高中不大起眼的原因,大概就是她那时候太瘦了。福利院和社区中学饭菜都算不上好吃,她胃口又极小,不长个子,到了高中,也是永远站在第一二排的身高。后来不知怎么,也许青春期开始发育,高二下学期往上窜了一截,长到一米六五,也稍微有了点肉,逐渐显出了漂亮的五官。尽管她大部分时间门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座位上,看书,写字,不怎么爱说话,安静归安静,但逐渐显露的美貌,的确会引起人的注意。尤其是“一开学就跟他表白过的女同学”。小胖有天晚上就拦住她,咽了咽口水,问,她想不想跟他一起去逛操场。听到这儿,喻嘉树脖颈稍微动了动,小幅度轻转了一圈,身体重心往左腿移,倚在栏杆边,眼皮懒懒耷拉着,神色懒且冷淡。十分的,不爽。“我没答应。”戚瑶忙诚实道,“真的没有。”喻嘉树说了声我知道,垂睫看了她一会儿。脸小而白净,忐忑的心情都要从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溢出来,乖得不行,让人心脏都发软。那点郁气蓦地一散。顿了两秒,喻嘉树偏头,很轻地笑了一声,扯回正题。“所以,手链怎么拿?”戚瑶刚松一口气,又提起来,抬眼看看他,复垂下眼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喻嘉树敏锐地意识到,也许她是想到了什么办法,散漫站直身体,懒声道:“说。”戚瑶埋着头看两个人对着的鞋尖,声音很轻。“……我高中看见过你翻墙。”喻嘉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