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远去,熊霁山脑子里还盘旋着石白瑛最后留下的这句话。
他不再停留,转身往回跑。
今晚风大,澄明的白月光这时又让云蚕食殆尽。
远处只剩零星枪声和谁的惨叫,很快,这条无人村再次归于沉寂。
其实靳安右并不是第一次这么狼狈,这么多年来两兄弟遭遇的围追堵截多得数不清,就像安左丧命的那一次,他的情况也没比现在好多少。
那些无人机跟会吃人的食人鱼似的,一直追着他咬,还偏偏避开了致命部位,像是故意的,留着谁来给他致命一击。
靳安右隐在树干后,深吸一口气后走出阴影,他捂住不停渗血的腹部伤口,脚步踉跄,往小山坡上的小木屋走。
一栋老宅伫立在村子西边小山坡上,铁门生锈,砖墙残破,院子里只孤零零长着一棵歪脖子树。
刚进大门时,一阵腿风从侧面突然袭来,靳安右本来就连站稳都困难,直接被这一腿踢得倒退了几步。
春月没给他喘息时间,暴冲到他身前,手里的匕首如银蝶翩翩起舞,每一次扑腾翅膀都会刮起一道锋利飓风,刀刀直逼男人的要害处。
这男人是个讲究的,不像那些外籍大兵穿着粗矿笨重的战术马甲,而是在白衣裳下方穿了防弹背心。
所以她要避开背心,攻击他其他脆弱的地方。
头颈,小臂,大腿,腰胯,腹股沟……
近身匕首会如何攻击各处神经和大动脉,让敌人逐步丧失活动能力,最后取人性命,靳安右在贝尔松里受训多年自然清楚。
他立刻举刀咬牙格挡,刀子在黑夜中铿锵作响。
第一次和春月过招,靳安右真没想到这女人的速度能这么快。
上一个“安乔”,也就是鵼和她交手过一次,所以靳安右对她的速度和水平大概心中有底,可眼前步步紧逼的女人,速度已经比鵼说的那次提升了将近一倍,那匕首快得让人抓不住,刀影还在右边,刀子已经去了左边。
……难道上次她和鵼对打时,她故意隐藏实力了?
如果靳安右现在身上无伤无痛,没有恶疾缠身,或许还能同她纠缠上几个回合。
杀手其实是淘汰率很高的一个职业,随着年龄渐长,许多老杀手的体力和爆发力都远远比不上年轻的杀手,就算有再多的实战经验,在拼体力速度的时候只要时间一长就很容易渐落下风。
呵,真是好讽刺。
春月一个闪身便绕到靳安右身后,靳安右跟不上她的速度,右脚膝盖后侧被她一刀划伤!
他嘴里闷哼,膝盖“扑通”一声着地,但同时他也摸出枪,枪口从腋下探出,直接对着身后人连续射击。
枪声震耳欲聋,但子弹好像全都扑了空。
春月已经闪到他侧面,一记腿鞭直劈他的侧脸!
“唔!”靳安右整个人被踢翻在地,一身白衣早就沾满血水和砂石。
春月一脚踢飞他的手枪,骑到他身上举起匕首,不带一丝迟疑地往他的眼睛扎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靳安右伸手去挡,锋利刀尖刺进了他的右手手掌心,鲜血汩汩往下滴,把靳安右的脸染成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红脸赤鬼。
“嗤……你别误会,我没有想替阿瑞斯报仇。”
春月不耐烦地拔出刀,拨开他重伤的手想再一次扎他脑门。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靳安右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抖得像老宅庭院里那棵歪脖子树的枝叶,在大风中飘摇不停。
男人的身子颤动得厉害,春月刚想控住他的脖子,靳安右蓦地大喘一口气,下一秒,他口喷鲜血!
尽管春月及时用手挡,但衣服还是沾了些血,她一脸恶心,连续呸了几口口水。
正想骂靳安右是不是有病,就听靳安右自己边笑边说:“就算今天我不死在这里,我也没剩几天的命了……没想到吧,作为一个杀手没死在刀枪下,结果却要死于癌症。”
靳安右用沾血的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咧着一嘴血齿笑得痴狂:“你刚说我忘了黑鲸的事,其实有一件事,这么多年了我一直记得非常清楚。刚到贝尔松的时候组织要给我们洗脑,有个小老头站在讲台上,背着手,语气很自豪,他说‘这个世界非黑即白,必须有一条灰色地带在两者之间做缓冲,负责着平衡,这就是黑鲸的工作’……我当时和阿左就觉得可笑至极,不就是个拿钱办事的杀手组织吗,讲那么多大道理干什么?扯什么平衡……咳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