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苏邺自不爱听,素日不做理会便也过去了。可随着他年纪渐长,不免有人越闹越是厉害,在他十八岁生辰的次日,他到底被气得在早朝上摔了东西,还打了人。
待他回到宣室殿,身后的一众宫人几乎吓得连气都不敢喘。刚步入内殿,面前人影一晃,一抹淡雅的浅绿从房梁上翻下来,落在他面前。
苏邺略微一怔,看清是谁,神情又松下来。
他含着几许残存地烦乱摇摇头,从她身边走过去:“忙着呢,别闹。”
“你今日脾气怎么这么差?”林漪跟在他身后,“廷杖大臣,传出去要挨骂的。”
“你听见了?”苏邺眉心微跳,“既听见了,肯定也听到了缘故,你觉得是我不对?”
“我没觉得你不对,只是担心你的名声。”林漪边说边随他走到桌边,他落座,即有宦官来上了茶。她觉得渴了,就先他一步端起来喝。
苏邺没管她,她端着茶盏悠哉地踱去一旁坐下:“不过……既然朝中已有了这样的议论,对你对伯父都不好,你不妨早早亲政呀,何必拖着?”
“你说得轻巧。”苏邺扶住额头,“若你看几日奏章就会知道,我远比不过父皇。这个时候让我亲政,我……”
“这话听着都新鲜。”林漪摇摇头,“伯父都四十多了,你才十八。若你与他本事相当,大抵不是你多厉害,是他太无能。”
她这话说得宫人们都打哆嗦。普天之下,大约也找不到几个人这样对皇帝与太上皇评头论足。
可她好似没觉出什么不对,顿了顿,又续说:“其实就连太上皇自己都说,你比他年少时更强,你又何必还这样百般担心?诚然,太上皇既然在世,你继位之后只消有做得不尽人意的地方就总不免被朝臣们拿来与他比较,可事情都是要这样慢慢上手的呀。你又不能……又不能……”她看他两眼,“又不能为了避开这些盼着他早日驾崩,对吧?”
苏邺听得眉心狠跳两下:“当然不能!我只愿他与母后都长命百岁。”
“就是的。”林漪点点头,“那总不能他长命百岁,你就熬到八十岁还不亲政。这一步迟早是要走的,我倒觉得宜早不宜迟。”
“你别说了。”苏邺懊恼地伏在案上,心里乱成一团,“你容我想想,不要催我。”
“不催。”林漪一哂,起身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被玉冠束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我要去跟两位长公主泡温泉。你别生气啦,不然我在温泉里都不安心。”
“嗯……”苏邺闷闷地应了声。
“那我告退了。”她又道。
他没再应声,过了会儿抬起头,她果然已经不见了。
灵犀馆中,顾燕枝盯着堂屋案头的一盆绿梅欣赏了半天,说:“还是摆去书房里吧!”
宫人们欠身,上前就要搬,苏曜无奈掐指一算:“搬了四回了。”
“多好看啊。”顾燕枝恳切道,“徐贵太妃专门来信说这盆花是她打理得最精心的,我可不能辜负了她这份心,得挑个够雅致的地方摆。”
苏曜撇嘴,对徐姣的话嗤之以鼻。
什么这盆最尽心。他们几个月前回洛京才刚见过徐贵太妃,满院子的花花草草她都很尽心,还挨个取了名字,长得好的绿梅他当时看到了好几盆。
偏燕燕好哄,徐贵太妃说什么她信什么。
不过这回挪去书房后,她到底算是满意了。重重地吁了口气,她转头:“也不知阿邺那边怎么样了。”
苏邺并不似苏曜早年刚登基时逐渐显露“顽劣本性”,一日比一日更会气人。苏邺一贯是温和守礼的,今日听说他杖责朝臣,他们都吓了一跳。
顾燕枝当时就想去宣室殿等他,想着待他回来劝也好说也好,必要让他知道这样不对。
但苏曜拦住了她,他说孩子是为他们好,他们不能去打他的脸,转而让宫人去请了凌福县主林漪,让漪儿去跟他说。
顾燕枝固然知道两个孩子素来谈得来,但这回事关重大,她想来想去,心里还是不安生。
苏曜撇嘴:“别瞎担心了,漪儿知道轻重,若是没劝好早来找咱们了,迟迟不过来就是没事。”
“这倒也是……”顾燕枝迟疑着点了头。
果不其然,又过约莫一刻,宣室殿就传出消息,说皇帝差遣太医给那几位挨了廷杖的朝臣看伤去了。苏曜闻言笑一声:“你看,我就说嘛。”
接着沉吟一瞬,心里又泛起坏来:“亲政正事我得再推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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