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熟的茶博士惊奇地迎上来,告诉她说,下午被人包了场,茶肆闭门迎客。
“我还道哪位贵客今日驾临,原来竟是小娘子!”
茶博士文绉绉地感叹,“士别二日,当刮目相待。小的早就知道,小娘子非池中物。如今小娘子也是贵人了。来,这边请高坐。”
应小满:?
她连声解释,“我不是贵人。”“对,今天约韩兴居喝茶的是我。”“不对,约韩兴居喝茶的是我,但包场的不是我。”
越掰扯越说不清,在茶博士含蓄的微笑里,她心情复杂地被领去屏风隔开的里间雅座。
申时末,晏七郎踩着斜阳影子准时走近韩兴居茶肆正门。
他近日公务忙碌,夙夜兴寐,说起来,已经许久没有白日里在阳光下散值出官衙了。
人瘦了不少,原本就清俊雅貌的眉眼更显得轮廓分明。
清润爱笑的一双桃花眼,收敛笑意时,顾盼间便带出几分洞察锐利。进门时示意几名亲随守住茶肆前后门。
隔着屏风,远远看到应小满的侧影时,脚步微微一顿。
身上仿佛弓弦鸣镝般的锋芒锐气,倏然消散个干净。
应小满听闻到脚步声回头时,迎面撞见的,便是熟悉的七郎温柔清亮的眼神。
她仰着脸,圆眼乌溜溜转了一圈,独自在茶肆里等候的不安忽然平静下来。眼睛不
()自觉地弯起(),冲七郎也笑了笑。
晏七郎撩袍坐在她身侧。
四方茶桌?(),四个蒲团,两人偏挤挤挨挨地坐。茶博士送上的一壶茶汤温度正好,他抬手给应小满面前的空盏倒茶。
放下茶壶时,两边衣袖料子碰在一处。
天气热,穿得都单薄,薄薄窄袖挡不住人体热度,应小满喝了一口茶,才放下茶盏,纤长手指就被攥过去,紧紧地握在掌心。
两人在四方茶桌下手拉着手,一个左手喝茶,一个右手喝茶。
“你愿意约我来,我很高兴。”晏七郎说。
两人单独见面,应小满嘴上不说,心里也极为高兴。说起来,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在阳光下仔细打量彼此的模样。
她抬眸凝视片刻,掩不住惊讶,“你瘦了。”
二个字脱口而出的同时,心里陡然想起上次夜探晏家大宅,七郎在东苑寝屋辗转反侧,二更末睡不着,四更天便起身上朝,几乎整夜没睡。
“最近都没好好吃饭睡觉么?”她声音里难掩担忧,“是因为和我吵架生气的缘故么?”
七郎握她手的力道紧了紧。当然有。
夜里只要躺下,眼前便浮现出小满暗巷那夜由喜悦转为震惊受伤的眼神,向来多话爱笑的小娘子唇角绷得笔直、发狠不肯正眼看他的决绝神情。
躺下也睡不着,索性再起来翻查文档,回官衙提审犯人。
嘴上轻描淡写道,“和你无关。最近手上事有人作梗,有人盯着十一郎发难。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不全力提防。近日忙得脚不沾地,几次说好的日子未能及时登门拜访,小满别怪我。”
应小满安心了些,嘀咕:“忙得脚不沾地,倒天天有时间买十斤肉。”
“哪里真为了买肉吃。”晏七郎牢牢握着小娘子的手不放,目光柔和地注视过来。
“每天去看看你。看看你气色红润,就知道你夜里睡得好。看你转头对阿织笑,便知道心情不错,家中母亲近日身体康健。看你眼皮子发肿,便知道你有事挂心,夜里哭了……”
应小满当场炸了毛。
清亮圆润的杏眼瞪视抬起,气鼓鼓地说,“别瞎猜,自打我十岁开始就再没哭过。京城夏天风沙这么大,不许我揉揉眼睛里的沙子了?”
“……京城夏天风沙确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