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达拉着唐昭受伤的手,很是激动的样子,身上的清冷都消失不见了。
可唐昭对上明达,却不能与她说实话,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支吾道:“也,也没什么,就是回家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下,手上的伤就又重了些。”
确实是擦伤,但明达却并不相信她的解释,总感觉对方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她对此莫名介怀,可等那一时的怒气散去,上头的热血凉下,又分明想起两人其实并没有太多瓜葛——她没理由为唐昭的伤势心疼,唐昭也没理由对自己事事坦诚。
念及此,明达抓住唐昭的手渐渐松开了,抿着唇不再说话。
唐昭见状试探着将手腕从明达手里抽了回来,见明达没什么反应,偷偷松了口气。然后她瞥一眼明达手中的文书,还是好奇上面写着什么。
明达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心中却略微升起了些意兴阑珊。本打算随意将文书扔给她看的,结果还是担心碰到她手上的伤,只得亲手将文书塞进了唐昭没受伤的左手。
唐昭看了明达一眼,直觉小公主在闹别扭,又不知她到底在别扭些什么。
最后谁也没说话,唐昭低头翻开了手中的文书,一目十行很快便将这文书看完了。看完后她心情有些复杂,感觉事情出乎意料,但细想之下又觉得是情理之中——这是公主府的征辟文书。唐昭因相救明达而耽误了秋闱,也由此耽误了科举入仕之路,那么明达的补偿自然也是在这方面的。
公主府长史,虽只是公主府的属官,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正五品官职。这品阶对于起家官来说不低了,甚至可以说是很高,而且一来就跟公主府搭上了关系。
别家的公主府长史或许不算什么,前途还会受限,可明达公主的长史却不同。
明达原是嫡出,生来便比庶出的公主尊贵不少,又有同胞的兄长继承了皇位。而更重要的是,兄妹俩自幼关系便好,这些年皇帝身体不好,身为公主的明达竟也在兄长的默许下渐渐掌握了不少权力。别看她在宋臻唐昭面前平易近人,实际上公主殿下在京中可称得上一句炙手可热。
这十年间,也不知有多少人想走门路
混入公主府,得了公主殿下的赏识便能入朝为官。明达举贤从来不避亲,陛下也不介意臣子是妹妹举荐的,只要有能力便照单全收。
可以说除了科举之外,公主府已经成为许多人出仕的“捷径”。
唐昭对于这些知道得还不甚清楚,但想也知道,明达给出这样一份文书自然不会拘束了自己。她今日让自己做了长史,来日便能举荐她入朝!
这样的弥补一点也不差,甚至可以说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机会。但唐昭却并不因此欣喜,因为她不想入朝的心是真的——女扮男装的身份不便是一方面,这于她而言始终是个隐患。但除此之外也还有一个理由,便是她不想轻易遂了唐家人的心意。
她知道若是入朝可能会更好的发展自身,但与此同时又何尝不是在走旁人安排好的路呢?
唐昭想在一开始就挣扎试试,看看唐家的底气实力,也看想想自己身上的束缚到底有多重。这与她而言是有好处的,但拉扯了明达下水,恐怕会给她带来麻烦。
心思百转,久久沉吟,唐昭握着文书不曾言语。
明达暗自观察了一会儿,也没见唐昭面上露出半分喜意,反倒是眉宇间隐约忧虑。这让小公主有些不悦,索性开口问道:“文书你看过了,意下如何?”
唐昭抿了下唇,又抬眸觑了眼明达神色,终是双手将文书递还了回去:“秋闱还未放榜,我亦未曾死心。这文书……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明达听完忍不住笑了,当然不是开心的笑,她斜睨着唐昭:“你当本宫是什么,随意便能出尔反尔吗?这文书你要便收着,不要便再别出现在本宫面前了。”
说完这话,明达便下了逐客令,仿佛多看她一眼都令人生气。
唐昭有些悻悻的,看着明达不高兴的模样很想去哄,但理智却告诉她没有立场。于是最后她还是没说什么,仔细将文书收起后,又冲明达拱手行了礼,这才下了马车。
只走出几步忽觉背后有风声袭来,唐昭下意识转身一抄手,便抓住了什么。拿到面前摊开手掌一看,却是只白玉瓷瓶,不用打开便知道里面装的定然是药。
心思微动,唐昭抬头又冲马车看去,却只见车帘一晃
放了下来,已是将车中之人挡住了。她看看马车又看看手中的药瓶,忍不住笑了,小心将药收入怀中放好后又冲着马车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回贡院外,去寻唐家的马车了。
马车里,终使隔着车帘,明达也将唐昭的举动尽收眼底。
与在唐昭面前的主动以及情绪外露不同,此时的公主殿下神情清冷,目光沉凝——唐昭救过她,她对唐昭自然有几分感谢与真心,可这并不代表她就轻易冲她敞开心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