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皇帝要他和谢玉蛰一同彻查此案是想拔除多年来四府的病根,没成想皇帝只是要他们找出个人砍了,干脆利落地平息四府的案子,保下一个张师鸣,其他涉事官员也不会再闹。
天下的百姓离皇帝太远,三百里外河东府,漫天洪水冲不进燕京城来。
自宫里出来,姜涞脸色极沉,低头走在宫道上,怀南见他神情不悦,只好闭紧了嘴快步跟上他。
“河东府近年来有什么建树?”
姜涞不解。
“保下一个张师鸣,难道下次河东大水又要白白地送去十几万两?”
姜涞想不通。
太祖留下来上千万国库,皇帝即位十三年来挥霍得只剩三百万。
他是户部尚书,钱去了哪他最清楚。
大燕积弊已久,左一个官伸手要钱,右一个官国库借账,一场大水赔进去四十多万银子,这还是没有战事,万一外邦来犯,三百万足够打三个月的仗么?
天底下岂有这样窝囊废的皇帝,要是此刻龙椅上坐的人是他,早就把这些吃空晌不干事的混账全部押赴刑场一个个地砍!
姜涞深吸一口气,迎面撞见宫道尽头一身绯袍的谢玉蛰。
他没心思与谢玉蛰攀谈,冷着脸刚要越过他身侧,耳边忽地传来谢玉蛰淡笑的声音。
“你笑什么?”姜涞回过头来看他,正愁有气没处撒。
谢玉蛰客客气气地同他躬身行礼道,“见过世子,我看世子心情不佳,不如等出宫后一齐去月桂楼用饭?”
“不去。”
黄鼠狼给鸡拜年。
“好吧。”谢玉蛰颇为惋惜似的叹了口气。
姜涞方要迈步离开,忽地想到谢玉蛰是皇帝手中最得力的忠臣,铁打的保皇派,要说谢玉蛰提前不知道皇帝的想法,姜涞是绝对不会信的。
他脚下一顿,猛然回过头来,故意讽刺,“谢大人,我道为何三个月来你都查不出半点眉目,原是故意推诿。好,我真是看错人了,还以为你真是为百姓着想的清流好官,现在看来,不过是张师鸣之辈。”
谢玉蛰神色微愕,被平白骂了一通也不生气,反而笑了笑道,“世子从哪受了气要发在我头上?”
“你敢说你不是?”姜涞眯了眯眼,凑近他些许,“谢大人倘若想证明,立刻便去养心殿跪请圣上彻查此案,如何?”
两人靠得很近,谢玉蛰没有后退,不偏不倚地对上他的视线,眸光落在姜涞身上的官服,嗓音莫名暗哑,“世子,你明知我不吃这套激将法。”
姜涞冷哼一声,甩袖要走,却忽地被谢玉蛰攥住了手腕。
刹那间,姜涞眼眸陡然睁大,做贼似的想要甩开他的手,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道,“你疯了?宫禁之内你敢无礼?”
谢玉蛰沉沉看他,仿佛没听见他的问话,只收了手飞快道,“我会查到底,你要信我。”
他语气诚恳,眸光清澈见底,令姜涞满腔火气顿然噎回了喉咙里,只能嘟哝一声,“你最好是。”
倒不是姜涞不信谢玉蛰,他总觉得穿回去这三个月谢玉蛰变化太大,大到让姜涞看不透他本意。
原书里谢玉蛰的确是个好官没错,若没有他,大燕此时早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是谢玉蛰联合苏太傅与姜家抗衡,因此得了皇帝青睐步步高升。压制那些贪官污吏朝廷害虫,皆少不了他的功劳。
如果一切都按原书发展,姜涞肯定信他。
可偏偏,这人好像一夜间变了性子。
见他火气渐消,谢玉蛰试探着轻轻问,“所以……月桂楼等我?”
姜涞实在没法跟现在的谢玉蛰对视,那双眼睛总感觉像是想把他吃了似的。他甩了甩被攥疼的手腕,转过脸去,不大情愿地道,
“过时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