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上。去年梁大龙唯一的儿子没了,洪门阿公没了继承人,宛如一把香饵丢进了黑压压的大湖里,尽管湖底蛟龙翻腾,湖面却极力保持着平静。风雨欲来。三大社团的龙头和大揸数,表面是心有戚戚然,心底却是各有盘算,有能力之人,说不觊觎阿公的继承人之位,那是假的。但是,在阿公面前,再大的头目,也得收敛着锋芒,大家站在书房里,大气都不敢出。梁大龙心底一片灰暗,深不见底,表面却还要维持着风轻云淡的淡然。作为洪门阿公,梁大龙明面的身份却是报业大亨,他是个文化人,写得一手好字。他大笔挥毫,写了一个繁体的“龙”字,旁人争抢着恭维讨要。梁大龙放下毛笔,对助理道:“裱起来,明年龙年,看看赏给谁。”明年赐“龙”字,不知道阿公是有心还是无意的。但听者们都认为这话中饱含弦外之音。这不止是龙年的“龙”,还是梁大龙的“龙”,可能暗含继承人之意。有人开玩笑:“明年谁要是得到了龙爷的‘龙’字,谁必须请客,阖府统请吃九大簋!”笃笃笃!有人敲门。梁大龙助理何聪走到门口和外面的人说话,随后他又返回跟梁大龙附耳说了几句什么。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梁大龙,此时表情看不出任何的变化,但眼神突然闪过一片清亮,他对众人说:“你们先喝茶,我有事出去一下。”从书房出来,郑复英已经在走廊等候。郑复英是梁大龙的副手,四十多岁,花名叫麻鹰,花名很有社团气息,但他人跟梁大龙一样,是文化人出身,身上嗅不出江湖味。他递来一只女式手表:“龙爷,就是这个。”梁大龙接过手表,手微微一震,他赶紧走到光亮处,戴上眼镜细看——窗外,和煦的春光照进来,梁大龙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是雅文的手表,背后有她的英文名,当年我在瑞士定制的,他们兄妹两个,一人一只。”可惜,一双儿女都走了!留下他孤家寡人。他父亲是上一代的洪门阿公,脾气古怪多疑,梁大龙这辈子受了很多苦,他不想让儿女受自己经历过的苦,谁想到最后,反而把儿女都宠坏了。特别是女儿梁雅文,从小叛逆,为了所谓的爱情,不惜跟他断绝父女关系,跟一个同样姓梁的野男人私奔回了大陆。他一直在等,等着雅文受不了苦,回来认错。谁能想到,他等到的是女儿的死讯。他一直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不接受、不过问、不心死,希望有一天醒来,发现原来只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梁大龙问:“当手表的人呢?”郑复英回道:“在楼下偏厅,也是姜吴县人,叫吴碧云,是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四方城寨外的当铺看见手表背后的字,就当场把人扣住了。这吴碧云交待,手表是她邻居小姐妹卖给她的,她小姐妹想来港城寻亲,但不够钱给蛇头,就把手表卖给了她。吴碧云还有个哥哥,兄妹二人偷渡来到港城,没找到接应的亲戚,钱也花完了,所以才选择把手表拿来当掉。”梁大龙双眼透着希望的光:“她已经来了港城?”他口中的她,是指他外孙女,雅文的女儿,如今他老梁家唯一的血脉。郑复英:“是的,这半个月以来,我们托关系在姜吴县没找到人,原来小姐已经来了港城。他们乘坐的偷渡船在靠岸的时候,遇到了警察拦截,吴家兄妹就这样跟孙小姐走散了。”
走散了没关系,可以找。港城没有他梁大龙找不到的人。梁大龙问:“雅文的女儿,叫什么名字?”“吴碧云说小姐的名字叫梁可风,可贵的可,风格的风。”梁大龙欣慰点头:“梁可风……这名字取得不错。”说着眼眶瞬间红了。“吴碧云呢?”“就在楼下等着,龙爷您要见她吗?”“见一见,问清楚。”调包屋子里,不知道从哪里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味儿,抬头四顾,富丽堂皇的水晶吊灯亮得晃瞎人眼,吴碧云小心翼翼地低下了头。从她被扣住,坐车来到这半山别墅,看到了门前一排排的豪车,还有比一层楼还高的喷泉,成群的佣人,堆满半个客厅的新年装饰礼盒……她今天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港城的有钱人。“我什么时候可以走啊?”吴碧云怯生生地问把她押过来的独眼大叔。独眼大叔瞄她一眼,“等着吧。知道这是哪里吗?龙爷的家。有些人奋斗一辈子,就只是想要在大年初四来给龙爷拜香……”吴碧云不懂什么是拜香,但她听懂了,这豪宅的主人有多牛!门口传来脚步声,独眼大叔忙站起身,吴碧云也跟着站了起来。只见门口进来三人,站在中间的老爷子,穿着旧式大褂,双眼犀利如银钩,吴碧云猜到了,这应该就是梁可儿要寻找的外公。早知道梁可儿外公是这么有权有势的大佬,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抢梁可儿的东西啊!哎!他们兄妹就应该死也要抱着梁可儿的大腿!可惜走错路了!现在只能希望,梁可儿永远不要找到她外公,最好是也死在路上。不然,他们兄妹抢她财物,害死她堂姐的这笔账……以她外公的权势,只需要手指头轻轻一弹,就能·把他们兄妹两个灭了。想想就不由得胆寒。所以,当她知道梁可儿外公连外孙女的名字和样貌都不知道的时候,她大胆地把梁可儿和梁可风的身份做了一个调包。毕竟,梁可儿生死未卜,但梁可风已经是铁板钉钉死翘翘了的。梁外公顶多能找到梁可风的尸体,很大可能连尸体都找不到,这比找到活着的梁可儿对他们兄妹来说,安全多了。梁大龙看了眼吴碧云,这姑娘穿着打了补丁的蓝底白花小袄,一看就是大陆人的打扮,细长脸,模样倒算干净伶俐。他问:“你就是吴碧云?”吴碧云紧张地搓手指:“是的。”郑复英只轻轻一个眼神,独眼龙便识趣地出去了。梁大龙指着旁边的沙发对吴碧云说:“你也坐,别害怕,跟爷爷说说,你跟我孙女是在哪里,怎么走散的?”吴碧云坐下后,舔了舔唇,把她刚才跟郑复英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梁大龙问:“是哪一天,大概几点?”“腊月22日,傍晚六点左右。”“哪个码头?”“我不知道是什么码头,当时很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