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来,我与师兄出去了半日,自然也不曾给他报备。我突然接到让我回去的传讯尚且有些愣神,但马上便明白,大概是伏阴来了。之前伏阴本是想跟着一起来的,但他为了去找一位故人换些魂术秘法,便让我先跟着其他人来万剑宗,他不日便会找来。只是我没想到,论道明日开始,他今天就已经到了。我同师兄打了个招呼,准备先回去。之前和藏霜在街上见过了,只是不想我回去的时候又见到他了。他抱着剑站在一棵树下,我路过的时候看到他,他也正转过目光来看我。目光短短相接后,我将目光转开,继续向万剑宗的方向走去。原本我就没有分到住处,是和师兄挤在一起的,伏阴来后,我自然要去伏阴的住处。他不是各宗门带队的长老,却也算是一位年纪轻轻实力高深的修士,因而在万剑宗也是极受礼遇的。伏阴这次大概是着急来回的,在万剑宗外还有不许御剑飞行的地儿,便是有千里符也显得千里迢迢,来回奔赴,因而显得有些疲倦。他的住处从来都是显得华美繁复的,纵使这是万剑宗的地盘,也看得出是有人格外花了心思布置的。我想,那人大抵是伏阴在万剑宗的情人,又或是某个爱慕他的人。“阿钧。”他半躺在床榻里唤我,朝我招招手道,“陪我歇一会儿。”我走到他身边,他便伸手揽住我,自然地散了我的发冠,让我也躺下来。其实我年少时经常和他这般呆在一起,或许是那时候年纪小不知事,伏阴看起来又实在好看,脾气也好似是温和的,因而我便有些粘他。但今时不同往日,自从他说要将我当作道侣,我在他的要求下便不再维持少年模样,如同这般躺在一起,总有种怪异感。我和谢映白也曾同枕而眠,在他年少时在一起过,后来相恋也曾一同入眠。那时候也只是单纯躺在一起,我却好似心口闷了一点火星,在高温里渐渐燃起来。如今我躺在伏阴身边,却不敢靠近他一分。他身上太冷了,我不记得他从前身上是否也是这般冷,但现在我却确实感到,他身上尽数是冰凉的,好似一块寒玉。我如同躺在一条冰冷毒蛇之旁,浑身冰冷,又如履薄冰。我不由想,是何时起我开始怕他,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我与他不再亲近。如今想来,我回忆里的伏阴,半是盛世繁花国色天香,半是嬉笑怒骂心无所定。然而这些,似乎皆是虚假。譬如我不曾想过他会神色阴郁看我,又或是亲昵自然地与我唇齿相贴,同枕而眠。也从不曾记起,原来我曾经流连过的怀抱,也是冰冷至此。“阿钧,冷吗?”或许是我逐渐僵硬的肢体让伏阴发觉了,他这般出声问我。我不知该如何回话,下意识伸手碰了碰他的指尖,而后道:“是有点冷。”闻言,他低笑了一声,却用力将我拥紧了。我想我都觉得冷,大概他也是冷的,于是下意识也回抱住了他,竟有些念着我不是火灵根。火灵根的修士大多蕴含更多的火灵之气,身体温度炙热。我天生是水木双灵根,本不是顶尖的资质,只是有天生道体的加成,便在修行一途上顺风顺水。这两属性相辅相成,却皆属寒凉一脉,于此时并生不出什么热量。
他埋首在我颈边,不言不语,唯有几分温热气息在我肌肤上拂过,竟让我有些岁月静好的错觉。错觉我们不曾有过分歧,我不曾对他失望,有那么几分怨与怒。或许是因为冷,也或许是我未曾想过他这般早来,种种复杂心绪,于是我始终未曾合眼睡去,倒是伏阴似乎是睡着了。其实修士大可不必睡觉,也不必专门休息,毕竟修道路长,争分夺秒。但不知为何,好似从我记事开始,伏阴就很喜欢如同凡人那般睡觉休息。我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件事,忽而觉得我活了许多年,修的有情道,看了许多,想了许多,却好似还是漏了这人间许多事情。作者有话说:发现我还是忍不住想回复评论,但是明明玻璃心作者不应该看破红尘一点吗!!!良师伏阴这次为我找的魂术是寻魂之术。这等功法大都没什么攻击力,也并非辅助修行的功法,却又实在难寻得。我不知他为何要为我换一部这样的功法,我隐隐觉得他是知我在谢映白的身上留了遗憾,于是给了我这部功法。但这话,我自然是不会去问他的,既然他做出了漫不经心的姿态,我也就故作不知地收下。论道大会是只允许元婴期以下年岁不足三百的修士参加的,而各大宗门的弟子可以省去第一日的海选,于是师兄约了我第一日去看散修们的论道。我与伏阴知会过,得了同意,便去赴师兄的约了。他与我约在万剑宗的剑阁之下,但我问了人才知道,万剑宗有许多剑阁。我再传讯过去,却半天不曾得到回音。我想以师兄那性子,大抵是又遇上那姑娘了,要么就是自己一个人玩得开心,连传讯珠来了讯息也不知道。我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觉得大抵是等不到人了,又不想浪费难得一个人出来的时间,于是便独自去看人论道了。论道大会的到来让万剑宗里人山人海的,论剑的地儿人最多,想来是修仙界的剑修太多了,而诡术的地儿人烟寥寥。我想着师兄爱凑热闹,便也硬着头皮去论剑的地盘那边去。我不是剑修,看不懂那些剑法奥妙,又因为之前不怎么出门,于是也不认识那些人都是谁,哪个是有名的。说白了,以我眼力,只能看得出剑意,而这些元婴期不到的修士,便是有剑意也难有成事的。我见到有的人的剑意半隐半现,或是空有气势意不足,方才明白藏霜的剑意确实不简单。我之前单单觉得他很厉害,这时候又想或许他还是某个出了名的剑修,只是我不知道罢了,说不准下次可以问问师兄。我这般想着,看了两场便开始觉得索然无味。“伏钧。”我忽而听得有人唤我,声音低哑而沉。我寻声看去,只见得不远处藏霜正向我走来,他身后跟着的正是师兄。师兄原本和藏霜也不熟,这时候却好似有些怕他似的,一见我就躲我身后了。我顿觉蹊跷,不由问:“怎么了?”“我觉得你一个人也没事儿的嘛!他说放心不下你,非要来看看。”师兄说着说着语气便弱了下去,转而又道,“不过也挺神的,他怎么知道人多的地方能找到你。”藏霜倒是不曾理会师兄,只是问我:“你喜欢看论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