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花点头:“那天在刑场北边的埋伏是师傅带队的,他暗暗放了我一条生路,不然我怎能逃得过他的三箭连发?”
“你现在怎么打算?”
“回周国,报仇。”陶花答得十分利落,说完却觉到小满在身后狠狠拉了她一把。
果然耶律澜紧接着便神色不虞:“阿陶妹妹,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你父亲虽然在契丹为官十余年,却始终心向大周,既不愿训练士兵,也不愿为我契丹著兵书战册,只肯领兵征伐别的部落。我父皇倒也并未因此怪罪于他,本来以为他可在契丹终老,谁知周国来了密使,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陶花想了片刻,问他:“你可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耶律澜摇头:“除了我父皇和萧丞相,没人知道是谁。”
“好,天网恢恢,终有一日要教他落在我手中。澜哥哥,我有一件事想求你。”
“你说。”
“我想请你帮我收敛父亲和陶若的……尸骨”,她只觉说出这两个字来,既生疏又疼痛,“将他二人葬在燕子河边,那里靠近宋朝边境,我爹爹曾说,如果终于回不到家,那就在燕子河边终老。”
耶律澜点头:“好,都依你,只是你不必嘱托我,自己去不是更好?你今日跟我回府接棺,明早令我帐下侍卫送你出京,难道还有谁敢拦阻我的亲兵营不成?”
陶花微微抿唇,垂首不语。
耶律澜又忙补上一句:“阿陶妹妹,你别多心,我没有强留你的意思,我……我只是舍不得你走,我……”
陶花伸手拦住他后面的话:“澜哥哥,你放心,我明白你的心意,咱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对你还有什么信不过的?只是……”她微微低头,望向别处:“我从小在草原上长大,这里虽然不是父亲的家,却是我的家。如今家中既然有变,我就想到草原之外的地方去看一看,我也想知道,周国山河,是否真如父亲所说的美丽?”
耶律澜眼中渐现失望之色,看着陶花的眼神也十分犹豫,似乎难以决定是不是让她走。
小满又在背后悄悄拉了她一下,陶花立刻警醒,知道此刻不能得罪耶律澜,于是柔声说道:“等我回去周国看过了,也许个月吧,再回来找你不好吗?到那时我就哪里也不去了,一辈子都心甘情愿作你的好妹妹。”她特地强调了“心甘情愿”这几个字。
耶律澜将她揽入怀中:“我才不要你做妹妹,咱们都已经长大了,我要你做我的妻子,每天陪着我。”
陶花在他怀中点头:“好,等我回来时,全都依你。”说罢她脱开温暖怀抱,拉起躲在帐篷一角的小满,就想出去。
耶律澜挡在门口:“我带你出去。不过,这个小孩,不能跟你走。”
同途
陶花皱眉:“他是因我才被抓,当然要跟我一起走。”
耶律澜轻轻摇头:“阿陶妹妹,你弄反了,他们要的是他,不是你。我送你出去。”说着过来要拉走陶花。
“他们是谁?”陶花颇为警觉。
“此次要我父皇剿灭陶家的人。他们已经不愿纠缠围捕你一个女子,但是这个小孩还是要的。”
陶花退后一步,紧紧揽住小满,想起这些天来的事情,想起小满的汉话说得如此流利,虽然并不很明白前因后果,却也知道自己和他应该是友非敌。想通此节,顿时起了同仇敌忾之心,沉声问道:“要是我一定要带他走呢?”
耶律澜缓缓摇头:“阿陶妹妹,别这么傻。”
陶花沉思片刻,抬头一笑,迅即放了小满。她放手时,却飞快地在小满背后轻轻一捏。
“好吧,那我自己走了,同路一场,你们一起送我出去吧。”陶花款款含笑而言。
耶律澜从来不曾疑心她,当即出帐去牵战马。
夜幕已深,陶花看他牵来一匹通身雪白的高头大马,在黑夜中十分扎眼,神骏异常。陶花认得这是他自己的坐骑“飞雪踏”,她料到他会以战马相赠,不然她如何走得出这茫茫草原,只是没料到他竟送了自己的坐骑。她心里有些感动,一时再也笑不出来,一手牵马,一手牵着耶律澜,跟着他向外走。
刚走了两步,陶花转头问跟在一旁的小满:“你脚上的伤好了没?”
小满愣住,他脚上并没有伤,他和陶花朝夕相处,同睡草垛,她怎会不知道?他乖巧地不作声,转头看陶花。
但见陶花脸上又有了笑容,一边伸臂将他抱上马匹,一边说道:“黑灯瞎火的,别再伤着,那就真的没法动弹了。”耶律澜仍未阻止,他仍把陶花当作那个亲密无间的伙伴,却不知道她骤逢巨变,已经不再是以往那个什么事都靠着他来拿主意的小姑娘。
三人一路走到旷野,太子帐下亲兵都在十丈之外跟着,陶花看军营已远,就拉耶律澜站住:“澜哥哥,你留步吧。”耶律澜点头,刚想探手去抱小满下来,然后再来跟陶花道别,陶花却一把抱住他,用力奇大,将他冲得后退两步。他以为她只是撒娇,不由微笑。
陶花埋着头,好一会儿才抬起来,双目通红。耶律澜知道两人离别在即,眼眶也开始变红。陶花缓缓言道:“澜哥哥,世事难料,我若在外有了不测,也没法说给你知道,你若碰到了合适的女子,也不要等我,明白吗?”
耶律澜皱眉:“刚刚还说要嫁给我的,现在又说这种话。”
陶花含笑:“是,如果我回来契丹,一定嫁给你。”说罢她仰头往耶律澜的脸庞靠拢过来。耶律澜以为她要亲近自己,随即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