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悲恸,执拗,分不清哪个答案更让她难以接受。
许馥良久后才道,“……因为我认为,那不是她的真实意愿。”
“而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对的。”
梁姁突然哭了出来。
她哀哀地,双手捧着脸弯下腰来,喉音中溢出了破碎的道歉。
许馥长出一口气。
“没事的,”她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梁姁的脊背,“没事了。她早就原谅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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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很怪的女病人,目光总是直勾勾的粘在自己身上,却空洞迷茫,好像透过她看向不知名的远方。
四五十岁的年纪,明明穿着极为得体,脊背挺直,却对自己的病情进程几乎毫不关心。
还会选择像她这样的年轻的、没有资历的医生来看这么严重的病。
许馥递给梁斐妍检查单时,斟酌着加上一句,“免疫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建议和家人一起过来。”
“我没有家人的,”梁斐妍只耸耸肩,很轻松的模样,“也不想做这个检查。”
她很笃定,“一定是癌症的了。”
许馥心中也这么认为,但她仍认真道,“您别这么说。就算真的是癌症,存活率也很高,您不能放弃的。”
梁斐妍仍注视着她,良久,突然感慨道,“……真像啊。”
“什么?”
“我有个断绝关系的女儿。之前送她去国外读书,染上了药瘾。”梁斐妍柔声道,“她也是学医的。”
“我在手机上挂号的时候,看到了你的照片。”她笑笑,“我在想,如果她不是后来学坏了的话,说不定现在和您一样。”
“我的前夫,找了个小三,生了个男孩。因为他一直想要一个男孩。”
“我不服气,一个人抚养女儿长大。我费了很大力气送她出国念书,给她最好的生活,她是我的女儿,我无比信任她,她一定会出人头地,让那些人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井底之蛙。”
“她却反复地欺骗我,用各种理由向我要钱,只是为了去满足她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病瘾。”
“我的钱不够,她甚至把手伸向了她所谓的‘爸爸’。”
“我并不认为她是我的女儿了。”
“许医生,”梁斐妍微笑着,吁一口气,“我早就知道我活不长了。我想你送我最后一程,这是我唯一的心愿了。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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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姁收拾母亲遗物的时候,忍不住打开了她的手机。
四位密码,是梁姁的生日,母亲的受难日。
她一条一条消息看过去,试图弥补那些她没陪她经历过的,断档的人生。
母亲是个要强的人,但她也会在手机上发几十秒的语音,礼貌地问修手机的人自己的手机为什么突然显示不出来天气;
她每周都去花店买花,花店的小姐姐会教母亲怎么将照片做成小视频,发朋友圈;
她身体不适后就很少出门,请了保姆相伴,两人聊天记录却寥寥,都是转账记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