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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1 章 颂微归不归二(第1页)

“颂微绝笔,留于子敬。”“待你启封此信时,我恐怕已经行至命途之终。”“凡人生老病死,乃世间铁律,我早已清楚我的结局,唯二的憾事,一是负天恩所托,二是将你独自留在人世——”沈溪山手持着那封梁颂微所留绝笔。梁颂微虽表面看上去冷心无情,实则骨子里却是有一股温柔的,他留给梁檀最后的东西,并非冷冰冰的字体,而是一段他亲口遗言。信中夹的符箓将他的声音缓缓传出,沈溪山便用灵力将他的声音扩出去,平静淡然的声音顿时飘满了偌大的钟家城,于是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封留于几十年前的信。梁檀更是在听到的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7『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这其实不是梁颂微所言。是兄弟俩的父亲在时间弥留之际说的话。后半句乃是:“是以不论修行弟子是何等资质,只要有一颗为大道的赤子之心,那众人便是平等的,便是居于末微之流的人,也要努力发挥自身存在于世间的意义。”于是梁清的字,便是颂微。当年兄弟俩才五岁,娘亲早死,父亲病重难以支撑,在死前为兄弟俩冠了字,而后撒手人寰。本以为过了那么多年,有些记忆该渐渐模糊遗忘,却没想到如今想起来,那是那么清晰刻骨。他恨钟氏,不仅仅是他们害了梁颂微致使他失去了至亲,更是恨他们狂妄自大,刻意抹去梁颂微的存在,恨钟慕鱼是非不分,帮着家族做恶。与她夫妻的三十多年,梁檀的恨更是一日比一日深,铭心刻骨,岂能是几句话就被劝解?他既然选择在百炼会施展阵法,启用日晷神仪,就根本没打算回头。梁檀对沈溪山道:“将东西给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沈溪山耸耸肩,一抬手,就将手中的信给送了出去。钟慕鱼大惊失色,赶忙爬起来追赶,追了两步没能抓住,不可置信地回头,“你竟真的给他?!”“本来就是他兄长留给他的东西,你有什么理由留下?”沈溪山反问。“这是最后的筹码!”钟慕鱼气急,方才乞求时落的泪还挂在脸上,看起来无不讽刺。沈溪山讥笑,并未作答。钟家人现在还以为,只要他们有足够的强权,就能将梁檀压下去,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乞求讨饶。然而这些招数对于现在的梁檀来说根本就没用,因为从他开启阵法的那一刻,就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寒天宗和钟家的人都躲了起来,他们陷入这种危险阵法中,唯一的应对方法就是等各个门派的援手和仙盟的人来。他们在等青璃来,处理这混乱的场面。然而梁檀恐怕不会那么傻,等着人来收拾他。他动作慌乱地将梁颂微的绝笔接在手中,宝贝似地放在耳边,眼睛瞪着大大的,认真地听着。静静听了一会儿,那双努力睁大的眼睛就流出清澈的泪水,顺着脸颊一颗一颗地往下落。宋小河仰着脸站在下面,快步跑过去,一抬手,就将师父的泪接在了掌心里。仿佛滚烫得灼烧着手心。随后她发现,这不是师父的泪,而是下雨了。天上聚起了厚重的云层,雷声隐隐响起,一场小雨淅淅沥沥地落下,像是预示着这场春日即将()结束。()≈ap;ldo;师父,没有其他办法了吗?≈ap;rdo;宋小河站在春雨之中,仰脸问梁檀,≈ap;ldo;他们做错了事,会自食恶果,你又为何要做这些呢?≈ap;rdo;?本作者风歌且行提醒您最全的《小师弟》尽在[],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你常说,这世间因果循环,种善因才能得善果,天道会收拾那些作恶的人,你总教我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切莫为世间的恶迷失自我,为何到头来,你却走到了这般地步?”梁檀将梁颂微的绝笔收入袖中,低头看宋小河。小丫头节≈ap;完整章节』()”宋小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问题显得有些天真了。沈溪山道:“逆天道而为,从古至今能够做到的人寥寥无几,且涅槃阵法并非用灵力就能驱使,若要复生,必须献祭。”献祭一词,让宋小河脸色煞白。到了这个时候,宋小河其实已经明白了。师父伤害了很多无辜弟子,又偷了仙盟的日晷神仪,抽取那么多人的灵力,已经再无可能回头。“所以涅槃阵法,也叫献祭之阵。”沈溪山说。宋小河一下子慌张起来,冲梁檀大叫,用力地挥舞着自己的双臂,“师父!师父!不要啊!”梁檀却恍若未闻,他看着地上赤红如血的阵法,知道这是阵法吸够了灵力,可以开始启动了。下方叫骂声一片,众人此时不敢轻易使用灵力,只能动动嘴皮子声讨他。这于一贯被冷嘲热讽的梁檀来说也无关痛痒。他知道不能再拖下去,否则等青璃来了此处,事情怕不会这么容易了。梁檀双手结印,念出长长的一串咒语。忽而狂风四起,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将梁檀作为一个风涡的中心,围绕着他疯狂起舞。呼啸的风让地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发出惊叫,所有人的衣裳头发被吹得一团糟,只得先找建筑避风。沈溪山的伞也被卷得稀碎,他松了手,任伞被卷走,在空中飘摇,而后抽出剑,说道:“要办正事了。”地上的阵法开始加快旋转速度,阵法上的人不仅仅是灵力被抽取,阵法散出的光芒将他们笼罩,只见所有人的皮肤开始变得苍老,头发染上银白。他们的生命也开始流失。宋小河听见了四处传来的哀嚎和惊恐的叫声,哭声很快响起,与风的咆哮和声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响。苦难这才真正地降临在阵法之内的每一个弟子身上。宋小河吓得六神无主,她从未想过自己师父有一日会变成残害无辜生灵的魔头。“师父,停手啊!”宋小河哭着央求。梁檀置之不理,狂风在他身边形成了漩涡,红色的光芒顺着风的纹路,汇聚入他的体内。沈溪山持剑跃起,仿佛踩着风步步登高,长剑在一瞬间溢出金光,如贯日的长虹,直奔梁檀而去。吸收了太多灵力的梁檀,此时已非常人所能应对,便是面对沈溪山的攻击也从容不迫,掌中凝聚起光芒,直直地从正面接下了沈溪山的这一剑。剑尖抵在他掌心的几寸之处,咆哮的风也变得凌厉,如刀子一般刮在身上。()梁檀一发狠,用力一拧,沈溪山的剑就寸寸碎裂,随后一声清脆地炸响,剑锋彻底爆开,锋利的碎片在沈溪山的侧脸,脖颈处都留下血痕。沈溪山动作十分迅速,无片刻停顿地又抽出了一把剑,脸上和颈子的血痕也瞬间消失。剑仍然是凡剑,但在沈溪山的手中却发挥着惊人的威力。剑锋无比尖利,沈溪山下手也不轻,与梁檀在空中展开一场大战。旦见天地昏暗变色,春风呼啸不止,金光与红光相互碰撞,潋滟的光芒在厚重的乌云下呈现出瑰丽的画卷。强悍的灵力撞出一阵阵气浪,在空中四散。梁檀的符箓在空中胡乱飞舞,沈溪山的剑也快得肉眼几乎捕捉不到,每次兵器的相撞,空中的威压就多一分。剑气散开数十里,沈溪山释放的灵力越来越汹涌,即便是躲在房中偷看的人也有些承受不住。金光晃眼刺目,环绕在他的周身,直冲天际,成为天地之间夺目的景色。长剑在他手中,仿佛有着能劈山斩河之势,惊天动地。沈溪山的灵力究竟有没有被阵法吸收众人并不知,只知他现在所展现的力量,已经强悍到了常人所不能理解的地步。他挥剑之时,能使天地变色,风起云涌,一招一式引天地共鸣,这俨然是距离飞升只差临门一脚之人才能做到的事。宋小河站在风雨之中,手频频往腰间的木剑上搭,每一次攥紧,却又很快松开,终是没将木剑抽出来。她满心焦急,紧紧盯着空中缠斗的两人,害怕沈溪山伤了师父,也害怕师父伤了沈溪山。碎发拂过沈溪山精致的眉眼,遮不住眉间那抹赤红的痣。他的眼中没有杀意,气势却极为逼人,如九重天上走下的神仙,有股不落凡尘的仙气。若非梁檀吸收了那么多人的灵力,这一战,则是必败之局。梁檀不欲恋战,双掌甩出数十张符箓,将沈溪山团团围住,其后他双手结印,喝道:“起阵!”地上的阵法快速转动起来,赤红的光芒猛然拔地而起,直冲云霄。巨大的力量如滔天海浪一般翻滚,宋小河瞬间就如断线的风筝,被冲出了老远,退了十多丈,她催动灵力稳住身体,双脚落在地上滑行数尺才停下,在地上留出两道长痕。抬头一看,就见漫天的红光,涅槃阵法直连苍穹,似乎将整个天穹的云都染上了红色。沈溪山也被这股强悍的力量逼退,收了剑落在宋小河身边。跟梁檀打了一会儿,废了他四把剑,手里这把也有了裂痕不能再用,他随手丢掉,说道:“来不及了,阵法已经吸收了太多人的灵力,阻止不了。”要破阵,只能找到阵眼毁掉压阵之物,或是用蛮力击碎此阵,可涅槃阵法自上古时期传承下来,又吸了那么多人的灵力,根本不是沈溪山能够强行破除的了。阵内的其他人都成了废物,生命的流逝让他们都变得衰老迟钝。而没有被吸收灵力的宋小河也迟迟无法拔剑。要她出手与师父拼个你死我活,沈溪山是断然开不了这个口的。梁檀启动阵法之后,此起彼伏的哀嚎声连绵不断,所有人发出痛苦的尖叫。只见一抹抹白光从各处飘出来,往梁檀的头顶汇聚。暴风骤雨之中,万千白色光芒在中间形成巨大的光柱,旋转着往上,往天空涌入。很快一个阵法就在头顶的天穹出现,与地上的相互呼应,梁檀位于光柱的中间,双臂展开,无数光芒从他体内散出,与那些星星点点的白光卷在一起。风越来越大了,天空压得很低,仿佛随时都要塌下来衣摆。耳朵里尽是尖锐的哭喊和风的咆哮,汹涌的力量顺着风一阵一阵扑来,将宋小河的长衣吹得猎猎作响,四条小辫狂甩。额前的发被尽数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紧紧拧起的双眉。她在肆虐的风中用力站稳,连泪水都被瞬间吹散,双眸充斥着红血丝,死死盯着位于巨大的光柱之间的梁檀。手紧紧地攥着剑柄,却没有一丝力气抽出来。梁檀将那么多人卷进这件事中,为了一己私欲残害人间生灵,将仙盟律法背得滚瓜烂熟的宋小河不可能不知他的后果。害了人的妖,被定义为恶妖,那么害了人的凡人也同样如是。作为仙盟猎师,此时拔剑迎战,阻挡梁檀的行为,才是宋小河应该做的事。可她脑中却如走马灯一般,开始翻动着前半生的岁月。五岁时,宋小河开始真正记事,那年梁檀给她拿来一件红色的衣裙,说这是小河的新衣裳。六岁时,她得知自己要被送走,负气用铜板跟人换了吃的,独自跑进山林之中,是梁檀提灯夜巡,背着她一步步走回家。八岁时,宋小河要学剑,梁檀就亲手给她做了一把木剑,让她威风赫赫地带在身上。十岁时,宋小河被人嘲笑灵力低微,坐在樱花树下悄悄抹眼泪,梁檀给她打了秋千,让她在樱花树下晃着玩。十二岁,宋小河决定考仙盟,练剑练得腰酸背痛,遍体鳞伤,梁檀去讨了上好的膏药,给她揉着青肿的手腕。十五岁,宋小河月考核没过,被罚去了外门,因为是内门弟子但灵力微弱而备受欺凌,有人故意寻事借对练之由削她头发,宋小河哭着跑回沧海峰,那是梁檀头一次豁着老脸,用自己的灵尊名号剔除欺负她的外门弟子。十六岁生辰,宋小河站在樱花树下许下三个愿望,希望自己能早日考进猎门,希望能早日与小师弟见面,也希望能与师父一直住在沧海峰。常开不败的樱花,是因为宋小河问师父,为何樱花到了冬季就会枯萎,她说这么漂亮的花合该一直盛开才是。于是那棵樱花树就不论春秋地盛放,再也没有凋零过,落得满地芬芳。宋小河知道,梁檀虽然一直敲她的脑袋,骂骂咧咧说她是天底下最蠢的徒弟。但他却是天底下最疼她的人。她看着飘浮在空中落泪的梁檀(),心中却全然没有了那些大义。斗转星移4()_[()]4『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朝朝暮暮,十多年的岁月里,宋小河没有爹娘,没有兄弟姐妹,她只有梁檀。只有师父。是在她教会她说第一句话,教会她走第一步路,教会她自己用筷子吃第一口饭的师父。是看着她一点一点长大的师父。宋小河太无助了,像在大雾之中迷路的小孩,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风雨飘摇中,她哭得断断续续,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可怜地唤道:“师父……”沈溪山看着她,雨水将她的脸覆满湿意,但泪水却依旧明显。这时候的宋小河,仿佛又变成了一株野草,她知道自己要被遗弃了,所以随着风飘摆起来,支离破碎。他心口也蔓延着奇怪的情绪,忍不住抬手,用手背轻轻蹭了宋小河的脸颊一下,想将她的泪接在手中拿到面前来细细观察,想知道究竟宋小河的眼泪有什么特别,让他心里也能跟着难受。沈溪山道:“阵法启动,我们已经无法阻止。”或许能让宋小河的内心少些煎熬。正当四周哀嚎声不断时,忽而有一人闯进了漫天的红光之中。沈溪山的眼睛好使,一眼就看了个清楚,惊诧道:“嗯?苏暮临?他进去做何?”宋小河的眼睛微微瞪大,往前走了几步,果然在狂风之中隐约看见了苏暮临的身影在其中狂奔。就见他不受风的影响,动作矫健而迅速,眨眼就跑到了梁檀的位置,然后猛地往空中一跃,将空中的梁檀扑了下来。汇聚成光柱的那些白影马上就开始往四处飘散。梁檀被打断施法,当即急红了眼,抬手就揍了苏暮临两拳,“放手!”这两拳头并不轻,苏暮临被捶得几乎吐血,死死地抱住梁檀的腰不肯撒手,大喊道:“你在作恶之前,为何不先想想小河大人?!你在她心中就是最重要的人!如今却要抛下她去跟一个死人换命,你死了倒好,一走了之,那让小河大人如何面对其他仙门?”梁檀到底是宋小河的师父,若是他当真将所有弟子的灵力用于启动涅槃阵法,献祭自己的生命去换死人复生,不管最后有没有成功,梁檀都是必死的。

那还活着的宋小河必定也会成为千夫所指。现在趁着阵法还未大成,阻止梁檀然后归还众人剩下的灵力,仍旧可以悬崖勒马。宋小河心中满是师徒之情无法动手,但苏暮临却不管这些,他死死地压住梁檀,说道:“你收手吧!人死不能复生,你做这些毫无意义!”梁檀气得吐血,照他的脸上狠狠打了几下,苏暮临登时鼻血横流,沾满了梁檀的手背。奈何苏暮临十分耐揍,就算是如此,也丝毫不松懈力道。眼看着光柱的()那些白影加速消散,梁檀也顾不得那么多,甩出一张符拍在苏暮临的肩头。顿时他就承受了一股猛烈的力量,连带着双手也无法再使力,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往后飞出,摔出几丈远,重重地落在地上,翻了数个滚才停下。苏暮临喷出一口血,心腔一阵剧痛,手臂无力,撑在地上几次使力,都没能爬起来。梁檀再次飞到半空,将散开的白光凝聚。天色暗淡,雷云压下来,飞沙走石,骤雨不息。梁檀的身上开始散发莹莹的淡黄色光芒,从他身体的各处冒出,涌上天际。宋小河看得分明,那是梁檀自身的灵力,他这是开始献祭自己了。“师父!”宋小河再也绷不住,哭喊着往前奔跑,风声变得尖利,雨滴也凶猛,敲在她的身上全变成了密密麻麻的疼痛。她却不知躲闪,不知后退,大步往前,竭尽全力地呼唤,号啕大哭,“不要啊师父,不要丢下小河一人——”这么多年的恨,怨,悔,以及数不尽的午夜梦回中的思念,最终凝结为一句话。梁檀脖子上青筋尽显,灵力的快速流逝让他从年轻的模样迅速变老,头发胡子花白,面容布满皱纹。他声嘶力竭,冲着天际高喊,像是在问天道,又像是在呼唤兄长。声音从天际传来,无比浑厚,震耳欲聋,如同凤凰在风中泣血:“颂微!”梁檀落下泪,哭着道:“归不归——!!!”万人的哀嚎如同齐奏悲乐,刺目的光芒如倒灌的河流,一股脑地涌向天际。只听雷声滚滚,银白的闪电如蛟龙一般在黑云之中流窜,苍穹出现异状。梁檀察觉到不对劲,猛地低头,就见苏暮临不知什么时候竟爬起来了,手中夹着一张符箓,蓝色的光芒在他的周身环绕不息。他嘴边的血被胡乱擦了一把,蹭得半边脸颊都是血痕,暴风将他的长发缭乱,衣袍翻飞,唯有一张符夹在手中稳稳当当。苏暮临压着双眉,肃然地朝梁檀看了一眼,两个一高一低,隔空对视。他知道宋小河在这件事上为难,因为梁檀的缘故,这几日她哭了太多次,耗光了所有精神,光是看着面容就觉得憔悴。苏暮临的心里没有凡人的善恶,所以在众人对梁檀出手的时候,他会站在梁檀那边。而当梁檀置宋小河于不仁不义之地时,他就必须要站在宋小河那边。宋小河不忍心动手,他就要成为宋小河的武器,助她解决梁檀所犯下的恶事。“九天神雷——”苏暮临将符箓抛起,萦绕着蓝光的符箓悬浮在空中,被他并拢的指头一点,大喝道:“召来!”梁檀将这句话听了个一清二楚,脸上出现无比错愕的神色,喃喃道:“哥哥……”正当他瞪大双眼不知所措时,头顶一声雷声轰然炸开。雷云疯狂地卷积,在中间形成一个庞大的云涡,占据了视线中的天穹。银白的雷从九重天猛然落下,如一条蜿蜒的银龙,裹挟着天崩地裂之势,以极快的速度重重劈下来!震裂天地的雷声炸响,混沌的天地亮如白昼,方圆百里仍有余光。这是正儿八经的神雷。沈溪山想起宋小河节?完整章节』(),飞升便是迟早的事。梁檀准备了那么多年的涅槃阵法没能成功,换不来梁颂微的复生,但得知他魂魄还在,也已满足,再不敢奢望那么多。只是唯一的遗憾,就是梁颂微缺失一魄,无法开口说话,梁檀没能听到兄长的声音。“已经足够了。”他喃喃道:“这就够了,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即便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也笑得开心。梁檀的身体化作细碎的光影消散,他开始与梁颂微作最后的道别。“哥哥,”梁檀以前因为经常跟梁颂微吵架置气,很少叫他哥哥,待长大之后,叫的次数就更少了,如今倒是一口一个毫不吝啬。泪珠不断地往下淌,混着血,落得衣襟地面到处都是,他道:“我知道错了。”一句迟来的道歉,简简单单一句我错了,是枷锁了梁檀几十年的心结。“还有,我很想你。”梁檀颤声说。梁颂微轻轻笑了一下,似乎在回应弟弟。他抬手,在梁檀的头上拍了一下,随后花瓣被风吹散了,魂体又没入苏暮临的身体中。雨不知何时停了,风也变得温和,天上的乌云尽散,炽白的天光倾泻,落在梁檀的身上。他的身体在快速消散,完全不成形了,在弥留之际,他转头看着哭得抽噎的宋小河。梁檀道:“小河,我是个坏师父,别挂念我,往后好好生活。”这是他留给宋小河的最后一句话。其实他想说的还有很多,就算这些年都陆陆续续教给了宋小河,但是辞别之际他还是想再重复。只是时间不够了。“师父!”宋小河凄厉地叫一声,就见梁檀的身体彻底碎了。他的灵力分割成了数十块,在空中飘浮流转,像是被风扬起的蒲公英,慢慢地飘到宋小河的身边来。宋小河抑制不住地哭嚎,伸出双手去抓,在触碰到那一块块灵力化成的光芒时,一些属于梁檀的记忆涌入了脑中,在她眼前翻过。宋小河看见梁檀与濯雪结伴下山,寻找仙药的旅途,后来得知了梁颂微的消息,他与濯雪道别,濯雪说会在酆都鬼蜮里等他,梁檀答应会再去找他,只是这场约定到死都没能兑现。她也看见梁檀行过山川,大河,在烽火战乱中行走,跨过路边随处可见的尸体,躲避战乱,贼寇,来到了闭着门的长生殿前长跪不起,是他跪了整整三百日,将长生殿的门跪开,然后在伏玉的带领下,满脸虔诚地供了一盏魂灯。看见梁檀在数不清的岁月中,一次次点燃引魂香,又一次次失败,他总是伤心,悔恨,悄悄掩面落泪。看见梁檀乔装打扮,去各地布下阵法,抽取仙门弟子灵力的画面,还有钟慕鱼满脸泪水,苦苦哀求他放过钟的画面。还看见师父在漆黑的夜点起灯,拿着针线眯着眼睛穿针,然后将衣裳一点一点缝起来,缝制()成宋小河这些年来穿的每一件衣裙。还有一些不属于梁檀的记忆,是梁颂微在寒天宗出现的样子,各种各样的侧脸和远眺,那些画面之中,梁颂微从十七八的少年模样,长到了青年,这是梁檀离开的五年,是他从寒天宗的各个弟子中的记忆里,探寻到的梁颂微。梁檀十八岁下山,直到二十三岁兄长逝去,随后的漫长时光里,他走遍各地寻找兄长的魂魄,寻找能让兄长起死回生的方法。他找到了时空回溯的方法,也学会了涅槃阵法,然后回到了仙盟,娶了钟慕鱼,做一个窝窝囊囊的废柴。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这些年的记忆,林林总总,全是梁檀痛苦的来源。唯一庆幸的是,他到最后都不知道当初梁颂微是为了救他才将一魄抽出,否则以梁檀支离破碎的心,根本支撑不了这些悔恨。宋小河抓不住师父散开的灵力,也抓不住他的记忆,在温柔的风里,看着师父一点点消散。宋小河再也没有师父了。她放声大哭,将所有痛苦宣泄给身边的人听。沈溪山用拇指在她眼角揩了一下,说道:“别哭,你不是有一盏长生灯吗?将你师父的魂魄收起来,待找到你师伯被抽出的一魄,魂魄完整之后,送他们二人再去投胎。()”凡人就是如此,寿命短短百年,死了,就什么业果罪孽都消了。今世的梁檀散尽修为,将阵法吸收的灵力归还,以死偿清了债,转世之后,他仍是一身清白。宋小河哭得抽抽不止,却还是听了话,将玉镯里的长生灯拿出来。沈溪山将灯接在手中,催动灵力注入进去,灯盏迅速变大,亮起微微光芒,开始将散在空中的灵力聚拢。宋小河怔怔地看着,待飘在空中的光影完全被长生灯收入之后,灯芯就有了一道微芒。≈ap;ldo;你怎么知道长生灯可以收魂?◎()◎[()]『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宋小河哑声问沈溪山。沈溪山低低应道:“我猜的,没想到还真能。”宋小河不再说话,看着魂灯将师父的魂魄完全收拢,变成了一团雾气般的魂体后,她将灯抱在怀里,贴着脸颊,许久都没动弹,安静地流泪。天空放晴了,结界破碎,地上的阵法也消失,虽然大部分弟子都被抽取了不少灵力,但好在是最后那一道天雷落下来,打断了梁檀的献祭,所有人保住了性命。毕竟灵力没了还能再修炼,来参加个百炼会,命没了找谁说理去。一场灾难接近尾声,钟氏族人终于露头,与寒天宗一同现身,身后还跟着一众其他门派的领头人。众人争论不休,要钟家人和寒天宗给个说法。钟懿盛走在钟家人的前头,旁边是钟昌薪亲自搀扶,而钟慕鱼则跟在后侧方,其他长老也分列两旁,呈一个半圆,制度看起来相当森严,连走路时位置都不能乱。钟懿盛的灵力被抽走的太多,导致他现在仍是老得连走路都打摆子的人,脸上()那狠毒的怨气倒是没有随着年龄减弱半分。他将拐杖重重杵在地上,喝道:“来人,将这恶人的徒弟给我抓起来!()”钟家护卫应声而动,沈溪山冷声道:≈ap;ldo;谁敢动她,死路一条。?()?[()]『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钟懿盛道:“我钟氏固然有错,但论其根本,害了所有人的是梁檀!此债不该我们背,既然梁檀死了,自然该他徒弟来承担!”“不错,就算我们有错,青璃上仙来了自当领罚,可害了我们所有人的梁檀,就因为他死了轻易放过?”钟昌薪在一旁道:“既然大家要个交代,便找他徒弟要吧。”“真是厚颜无耻。”千机派女长老在后面骂了一句。钟家人装作听不见。众人又吵闹起来,相互争执不休。有人认为钟懿盛说的有道理,归根结底害了他们的是梁檀,若要迁怒,头一个也该是他徒弟,是仙盟。有人认为挑起一切事端的是钟家人,若不是他们当年起了歹毒心思害人,就也不会有这场无妄之灾。千百弟子元气大伤,人界仙门因此损失惨重,总该找一个人讨回点什么。问鼎人界的仙盟和百年大族钟家,都是不错的选择。自然无人善罢甘休。沈溪山就挡在宋小河面前,看看谁不怕死敢真的上来捉拿宋小河。他道:“在仙盟来信说明如何处置钟氏和寒天宗之前,所有人都不得轻举妄动,你们没有给人定罪的权力。”话虽然说得霸道,但也是事实,人界仙门之中,只有仙盟有资格定罪。寒天宗众人见状,也不再争执,与钟氏众人辞别,看样子是要走。沈溪山不怕他们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寒天宗背靠皇室,坐落在北境,罪状确定之后,沈溪山会亲自带人去捉拿。届时,谁也不会成为漏网之鱼。正想着,身后却突然传来宋小河的轻声。“炼狱八寒——”沈溪山惊得转身,瞬间就感觉到了一股寒气在空中蔓延开,原是宋小河收好了魂灯,将手覆在木剑上,念动了业火红莲的法诀,他下意识想要阻止,“宋小河……”“万径,人踪灭。”宋小河念道。下一刻,洪水般的寒流剧烈爆发,以宋小河为中心,掀起滔天巨浪般的风暴,极寒之力在顷刻间往方圆猛然扩散而去。宋小河所站的地面开始结冰,一层厚厚的,红色的冰如瞬间大肆泼洒的红漆,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在大地上铺满。宋小河此前,从未用业火红莲的神力达到这种程度的力量。她的身体开始覆上寒霜,顺着雪白的颈子往上攀爬,覆住了半边脸,连带着眼睫毛都染上霜白。极寒之下,所有人发出惊叫声,慌张地运起灵力逃离,然而业火红莲的神力如此凶悍,很快追上了他们,将他们的脚冻在原地,死死地钉住。眨眼间,赤冰覆盖辽阔的场地,像一朵开在地上的,无比绚烂的花。寒意侵骨,刚被抽了大量灵力的众人,没有一人能够抵抗如此寒意,陆续发出哀嚎。宋小河将木剑拔出,踩在赤冰上稳稳行走,许是脸上染了霜,衬得眉眼淬了冰一般。“你!你又干什么?!”钟懿盛吓得大叫。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哭个不停的少女,身体里竟然蕴含着如此爆发性的强大力量。梁檀闹出这么大的事,他的徒弟也不是什么好拿捏的软柿子。钟慕鱼到底是看着宋小河长大,知道她是个无论怎么修炼都无法聚集灵力的废柴,看到她用出这样恐怖的力量,惊得话都说不好,“小河?你、我记得、你这是要做何?沈猎师方才不是说自有仙盟会审判钟家,给我们钟家定罪吗?”宋小河的眼睛和鼻头还是红红的,泪才刚刚止住,表情并不凶狠,只是冷漠非常。她声音带着哑,也不算多么有气势,只慢声说:“我说过,定要让伤害我师父师伯的人都付出代价。”“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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