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三天,纤纭一直在我阁外等我,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我终于决定离开。
我走的那一天,纤纭正式为胭脂楼出舞,我躲在廊柱的背后,看着她在一片赞誉声中翩翩起舞,那些男人贪婪的目光在她的身上辗转流连,我不明所以的黯然落寞。
她舞得那样悲伤,我如何不懂,只是……我知道,我必须离开,我给不了她幸福,更不能给她,我看着她在旋转中,泪流满面,又在旋转中拭干泪水,舞步落定——情,欲碎;曲,欲断;人,欲绝!
我终究转身离去,身后的歌舞笙箫,尽皆隐没在夜色中!
繁华过后,一片孤凉。
那晚,月色冷得彻骨,我最后望一眼胭脂楼,灯火旖旎、绯幔如绡,我相信,纤纭对我不过是一时冲动,或是女孩懵懂情感,我始终认为,过不多时,她便会忘记,而我也会!
我们,本便是不该相遇的人,不是吗?
涩然苦笑——纤纭,你的人生中不该有我!
第五卷祸国妖妃
十三韶华凋(1)
“是……”芊雪贝齿凝着淡淡血红,娇唇已被咬破,她望着她,望着她停住的步子,缓缓回身的得意笑容,心内毒素的炙烤,早已不若此刻的屈辱!
她不能赌,她赌不起,就是要赌,亦要留得命在!
“是……是皇后!”一句有若千钧石,纤纭敛住笑容,冰冷的眸子焕着惊而狠绝的光点!
皇后!纤纭心内豁然明朗,蓦的忆起那日太后宴上,自己舞于高台,皇后默默离席,许久方归,归后神色从容,笑得诡秘,难不成……
哼!难怪凭着这女子一双纤手,便可修好了那展碎琴!定亦是皇后趁着夜宴令人所为,然后威逼利诱芊雪以夹竹桃叶熬了水沏茶来与自己饮下!眼神渐渐凝聚,凝成昏暗屋内唯余的精光——真好个阴毒的女人!皇后自知,依大瀛国律,除她之外,旁的宫妃不可擅自处置宫女内侍,即便自己心有怀疑,亦不可怎样,孰料赵昂如此宽纵自己,也听闻她曾一状告到太后处,想来此次太后亦极力反对赵昂册自己为淑妃,亦与此事有关,现而今,她见芊雪被放出天牢,回到“关雎宫”来,便心生了忐忑,杀人灭口不成!
想着,心头陡然一凉!
如此说来,那么这“关雎宫”中岂不是仍有内奸?!否则是又谁向芊雪下了毒手?
到吸一口凉气,神情瑟瑟然微变,莓子,乖巧周到,一副天真烂漫,眼睛中毫无尘世的纷扰,喜顺,最是忠心耿耿,从来察言观色,不曾见有一点异样,而她早言明了“关雎宫”无需许多人,其他的,不过些侍卫而已,难道……
纤指牢牢握紧,全然忘记了床榻上尚自痛苦挣扎的女子。
“婕妤……”芊雪声音愈发细弱,烛影摇晃,月透窗纱,纤纭的影像已渐渐模糊。
纤纭这才回神,漠然道:“来人。”
候在门外的莓子与喜顺匆匆进来,纤纭淡淡吩咐:“传欧阳御医来。”
芊雪凝重的苍白脸色,终有分如释重负的颜色,纤纭望着,却恨自己终究太过心软,其实所谓一赌,自己又何尝赌得起?说了恩断情绝,却恩不泯,情难灭,终究爱比恨更加浓烈,若此生与欧阳夙形同陌路,又与死何异?生生死死、生不如死,倒不如真正死去了来得痛快!
不一会,欧阳夙便匆匆赶来,一身翰林医馆盘绣的墨绿长袍官服,无碍他清逸不俗的气度,与纤纭照面,两人目光一触,便似刺进了彼此的心里,凭的一痛。
纤纭淡淡别开眼去,示意喜顺与莓子:“走吧,叫欧阳御医好生为芊雪诊治。”
莓子与喜顺忙随在纤纭左右,错身而过的刹那,纯白裙裳勾动他墨绿色长袍,两相纠缠的裙袍,四目交接的黯然神伤,说过了的恩断情绝、尽皆自他如墨黑眸中滑过,纤纭鼻端一涩,终究抽身而去!
她无论如何亦不能做到心如死灰,便是因着那一双深邃夜眸,无端端有着温怜万千,令她欲罢而不能!
十三韶华凋(2)
※欧阳夙来时,芊雪已然痛得昏厥过去,欧阳夙忙将药汁灌入她的口中,她一点点饮下,意识似在迷乱之间,蹙眉,有微微呓语。
欧阳夙望着,芊雪自来身子娇弱些,又似耽搁了许多时候,毒素已深,恐没那么容易醒转。
挑亮了灯烛,烛影摇晃在芊雪苍白的容颜上,欧阳夙不由叹息,为什么,与自己有关的女子,皆要遭受这样的苦难?从前不愿娶妻,因着自己身在江湖,朝不保夕,不必牵累了她人,如今隐退了,才发现只身孤影的落寞,可是……爱他的与他爱的,他都已要不起……
幽幽叹息,芊雪与纤纭,都是这样小的年纪,都是这世间正值灿烂的春华,都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而他,偏倚于哪一边都将会令另一个人伤心痛苦,又何必!
想当年,自己遭人围杀,一身伤痕跌落山崖,幸得芊雪父亲所救,将自己安在家中养伤,芊雪亦对自己照顾有佳,他见芊雪喜弄琴画,便教习她一些,芊雪于音律悟性不高,那时,他才发觉,与纤纭的琴箫和鸣是一种多么天衣无缝的默契,于是纤纭最爱的《上邪》便成了他常弹的曲调,也是在那时,他方才真真体会了纤纭的用意,为何每一次都要奏这一曲《上邪》,为什么每每奏起,都是情真意切、意蕴悠长的!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