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修惊异之余更有诧然,与母亲对望一眼,郑国师,乃夜观天象、预测凶吉之人,在宫中颇受太后重用,想父亲一向不屑于拉拢这些个装神弄鬼、听天由命之人,这一次……
不由多想,南荣景须便侧眼在子修身上,眼光冷得犹如寒冬铁剑,不见一丝温光:“册妃大典,哼!要办就办得风风光光吧,我南荣景须发誓,定要为菡烟报仇雪恨!而你……册妃大典前,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哪里……也不准去!”
话音未落,便甩袖回堂,袍袖生风,那寒气便灌入子修心口中!
父亲的眼神,莫名震慑,亦令子修心中惴惴,莫名难安!
腊月时节,落过雪的天幕分外清明,青天浩渺幽寂,整个雍城在一片白茫中庄素如裹。
皇城之内,管乐歌箫,声声入云,这日,皇城内外,人流纷动,雪光映照着绯纱宫灯,红晕微微的光,与雪色相映,别样的明丽与华美!
“丹霄殿”中,朱色宫灯高悬如星,明彩柔丽似云,迢迢长红毯似水流长,明珠纱幔映夜斑斓,宫人内侍们碎步匆匆,捧了珍馐菜肴、美酒鲜果,穿梭来往于宫阁楼殿之间。
殿内,更有美人优伶,坐于“丹霄殿”两侧,鼓瑟弄箫、抚琴低唱。
册妃之夜,宫内一片奢靡。
纤纭素指捻裙,自白玉宫阶拾阶而上,踏足殿堂,裙裾卷了细雪盈盈,一身长虹纤丝贡缎长绒裙,惹得纤细身量愈发婀娜美好,裙摆点了别致风华的细绒羽毛,莲步微移,步履蹁跹,犹若回风弄雪。
乌发高挽如云,缀了散碎的珍珠碎玉,嵌在发丝间,珊瑚璎珞金雀簪灿灿生华,本便天姿国色的女子,更若谪仙临世,不可窥见!
十四天机殁(2)
殿堂内霎时静谧,仿佛席内每个人的呼吸俱随着纤纭的一行一动而存在着,赵昂更自龙座上站起身来,幽深目光含着由衷笑意,仿佛欣赏一副至美画卷,那画中女子正盈盈向自己走来。
赵昂迎身上去,握住纤纭微凉的手,落座于大殿主位之上,虽不过册妃大典,却因太后与皇后同时缺席,杜贵妃又是识相,杨辰妃又是不争,而令主位只帝王与淑妃二人而已。
左旁有楚诏国公主漠芙令侍人献上礼品,捧着礼品的侍从,依旧一身黑绸长衣,将礼品递在宫人手中后,目光自纤纭脸上扫过,纤纭与那目光一触,跌落舞台的一幕再现眼前,心上竟不由得一颤。
为何,那人的目光如此犀利?
不及想他,已被如潮的恭贺声包围,她含笑应承,一副高贵雍容!
突地,侧眸之间,倏然见赵昂脸色顿时沉暗,心上一惊,随即向堂下看去,只见南荣景须与南荣子修、南荣无天父子三人姗姗来迟,南荣景须手捧精致木盒,目色肃然,一身白衣,赫然站在了殿堂上。
“臣恭贺皇上,恭贺淑妃娘娘。”刻意加重淑妃二字,眼神在纤纭脸上一扫,纤纭目光随即敛笑,冷冷的望着他!
堂下不免哗然,今日,皇帝册妃之喜,整个皇宫皆被绯纱明彩装点一新,然南荣景须竟着了一身白衣,带丧而来,如此目无君上,怕这满朝文武,亦只有南荣家敢于如此!
赵昂指节作响,紧紧一按,正欲发作,却被一只温腻素手悄然按住,冲他柔然一笑,对着堂下的目光亦柔和下许多:“南荣将军有丧在身,还为我这个做晚辈的前来恭贺,实在过意不去。”
示意身边侍人接过礼盒,笑道:“将军且入座,待席散,纤纭自向您请罪。”
两句话,不亲不疏、不紧不慢,赵昂望向她,指节缓缓松开,亦含了笑道:“是啊,南荣将军与公子且入座吧。”
南荣景须面无表情,只一躬身,便落座在席,席宴间,杯杯饮尽,满目肃然,竟是无人敢于接近问上半句。
南荣子修失神的望着堂上女子,那一身锦绣,风华绝代,只是眼角眉间多了分贵气,少了分冰冷,那眼神迷蒙如雾,却似更加看不到她的心里去。
歌正在好,舞正于妙,奢靡殿宇、轻歌曼舞中,人们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一切便好似一场国宴,渐渐的早已忽略这不过是一场册妃大典!
突地,殿外匆匆跑进一人,扑通跪倒在地,曼舞优柔的女子们连忙散开,惊颤颤去望帝王,赵昂蹙然凝眉,只见那人一身道服,满脸焦急,与这舞池歌殿甚为不衬。
“臣参见皇上,臣有要事禀报,还请皇上恕臣无状。”那人几乎整个身体趴了下去,甚是夸张。
赵昂隐有不悦,望着堂下之人,乃国师郑子峰,因受昔太后重用,而有随时出入朝堂殿宇奏事之权,自己也奈何不得。
于是道:“爱卿有事说来便是。”
郑子峰依旧跪着,那声音颤颤,好似天灾将至一般:“皇上,册妃典礼,必须立刻停止!”
十四天机殁(3)
赵昂豁然一惊,立时站起了身子:“郑子峰,你好大胆子,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皇上,皇上容禀,因皇上新册淑妃,臣欲向天祈福,便夜观天象,为君占卜,却……却……”
郑子峰顿住,纤纭隐有不详预感,果听郑子峰既而道:“皇上,还请务必停止册妃大殿啊!”
“荒唐!”赵昂厉声道:“朝臣命妇、楚诏公主皆在,如何停止?哼!郑子峰,若你说不出个所以来,便休怪朕不念情面!”
“皇上!”郑子峰慌忙道:“皇上,那么便请恕臣直言不讳之罪!”
赵昂冷冷一哼,果然狡猾,将罪责全数免去方才肯说,甩袖落座,淡淡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