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事实内情如何,警察在支队大门口跟被害人家属动手,首先就落了理亏,如何处理全看领导愿不愿意去保——步重华皱着眉看向吴雩,两人的视线蓦然隔空相撞。
吴雩的脸微低侧着,那姿态仿佛像平常一样局促拘谨,但仔细看的话却能发现五指在身侧微微发抖。他眼梢向上斜挑,似乎在紧张地打量步重华是什么反应,这个角度显得他眉骨格外深刻,下颔绷得极紧,鼻梁与侧颊都显出一种玉石般坚硬的质地。
步重华并不熟悉他这种神态,但此时此刻却能奇异地察觉到他的情绪——这个人正唰地竖起一身尖刺。
他甚至没能掩饰住平时隐藏得很好的敌意。
“你怎么样啦?你怎么样啦?”范玲手足无措地摸索年大兴,然后一屁股瘫坐在地,采取了自己最熟悉最本能的处事方式——拍腿大哭起来:“我可怜的萍萍呀!现在怎么办啊!我命苦啊!……”
人人敢怒不敢言,孟昭挡在吴雩身前想求情,张了几次口都没敢出声。步重华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问赖在地上的年大兴:“你还能站起来吗?”
年大兴立刻翻过身捂着肚子叫痛。
“行。”步重华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然后他回过头,在众目睽睽之下吩咐廖刚:“——公安局门口寻衅滋事,把他带下去,关隔离室冷静冷静。”
吴雩一怔。
孟昭也意外一愣,紧接着喜上眉梢,几个值班民警不用领导吩咐第二遍就立刻扑了上去。只有范玲惊慌而软弱地一边“啥?啥?!”一边试图阻挡,然而这个瘦小干瘪的妇女根本拦不住警察,几个人七手八脚抬起年大兴就往前推:“跟我们过来!”“走!”
年大兴出乎意料地不敢说话,嘴里讪讪念叨着什么,频频回头看向吴雩,目光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狐疑和恐惧。
“别磨蹭!走!”
年大兴仿佛活见鬼般一缩,被几个民警厉声呵斥,跌跌撞撞押了出去。
“步队,您看,”孟昭搓着手笑道:“小吴他也不是故意的,他是为了阻止年大兴家暴妇女,您看这个事情……”
步重华没有答话,脸上也不见喜怒,微眯着眼睛打量吴雩。周围一圈人的心都吊着,半晌才听他问:“你没被打吧?”
孟昭赶紧捣了吴雩一下,低声说:“还不快道歉?”
吴雩低垂着眉眼:“对不起队长,我下次……”
“你没被打吧?”
片刻安静后,吴雩含混吐出两个字:“没有。”
步重华点点头,说:“以后别在走廊上动手,有摄像头。”
众人都松了口气,气氛这才活泛起来:“那年大兴本来就酗酒家暴、小偷小摸五毒俱全,根本不问他姑娘怎么死的,上来就要钱!啧啧啧……”
“你们别说,咱小吴是不是练过啊,上来就把人当胸一踹,咔擦!”
“好样的吴雩,平时咋不见你这么威风呢!你下次就得硬气点知道吗!”
廖刚顺口笑道:“你们懂啥,全刑侦支队上下就孟姐一个女的,人小吴这是保护我方警花……”话音未落转过身来,正撞上步重华冷漠的注视,当场寒毛倒耸,瞬间消音。
“所有人回办公室,五分钟后开案情会。”步重华不动声色道,“这件事待会再说。”
“五零二杀人案,被害者年小萍,十五岁,致死原因是造成外伤性心脏破裂引发的急性心包填塞,凶器是一柄宽度三点五厘米左右的双刃利器,尸体身上暂时没发现凶手任何痕迹。”
“现场痕检的第一轮筛查已经结束,我们把泥土整个翻检了一遍,暂时没发现凶手脚印、血迹、指纹或者毛发。”
“出去走访小岗中学的探组回复消息了,年小萍在学校没有什么同学矛盾或不良记录,校园暴力暂时可以排除。她打工的鸿兴组装厂老板和车间主任也接受了问话,详细笔录在这里,交叉印证没发现互相矛盾的情况。”
……
“不要看技侦,技侦尽力了,你们造技侦有多努力嘛?”王九龄在满办公室人的炯炯注视中两手一摊,无奈道:“水上派出所联合蛙人在四里河连凶器的毛都没发现,更别说凶手了,我们能有什么办法?给你从土里变出个血指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