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风雨满楼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贾母指着贾宝玉大惊失色。虽然已经事先得到了丫头们的“汇报”,又经历了王熙凤没装疯的“卖傻”,可是亲眼见到自己的宝贝疙瘩成了这样一副德行,还是既心焦又震惊。
“宝玉!”王夫人的反应则更直接得多,哭着叫了一声,踉跄地扑过去,却被贾宝玉拿着镇尺兜头就甩下来。幸好被袭人挡在头里,额角被狠狠地击了一下,顿时鲜血长流。小丫头子们也顾不上,只晴雯和麝月拼了命地架住贾宝玉还在蠢蠢欲动的双臂。一时间,惊呼声和哭喊声此起彼伏。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贾宝玉喋喋不休,仿佛除了这么两句,就再没有其他的话会说,眼睛也和王熙凤一样发着直。明明瞪得跟铜铃似的,但稍有经验的人,都看出来其实他压根儿没看什么东西。
“这是怎么了?”王夫人抹着眼泪,质问怡红院的丫头们。
作为领头羊的袭人不顾自己的额头还没有包扎,抢着把事情的经过报告了一遍:“我们一大早刚服侍了二爷起身,还没来得及编上辫子,就听二爷‘哎哟’了一声,说着头疼便跳将起来,足有三四尺高。紧接着就是……”
探春一脸冷汗,难道一夜之间,贾宝玉就长成了跳高运动员?
“夜里没个什么动静吗?”贾母比较清醒,还想抽丝剥茧地还原事情的真相。奈何人家的“病”,就是这么突如其来,众人面色空白,茫然摇头。
探春被众人隔在人墙之外,看着众人乱作一团,脑袋里转过了无数个念头。王熙凤和贾宝玉的表现,不就是被魔症了么?难道就昨天那扎了小半天的纸人,竟有这样的作用?照这样看来,马道婆倒还真有些本事……
无神论者探春经历了穿越这样诡异的事件以后,也对神神道道的东东半信半疑起来。
贾母和王夫人看着贾宝玉被几个媳妇按着,犹自喧腾不已。只恨力不及人,挣扎不开,不由得暗自泪垂。很快邢夫人、薛姨妈等人也闻讯前来,七嘴八舌地出着主意。有说请巫婆来跳神的,有说请端公、荐真人的,不一而足。
乱哄哄直到日落,亲戚家里也都来了人,请了几个道僧,作道场,洒符水,忙乱不堪。王熙凤那里自有贾琏内外料理,王夫人和贾母则守着贾宝玉不刻稍离。医生来了几拨,却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贾宝玉渐渐地声嘶力竭,许是折腾得累了,眼皮一翻,便仰倒在床。嘴里喃喃地说着不知什么,颠来倒去个不住。到得日落,更是神智不清,人事不醒,浑身火炭一般。王夫人忍不住大哭,连贾母暗自垂泪,却又束手无策。
正愁云惨雾间,平儿花容失色地来请王夫人,原来王熙凤也是一般的症状。
“便是染了时役,也不会单只他叔嫂二人。”贾母勉强镇定,“让他父亲再去寻了人来看看,万事总有因由。”
贾政也心急上火,却总是不见灵效。又怕贾母人事已高,禁不得熬夜,苦苦劝母亲回房先歇着。贾母却瞪了他一眼:“我统共就这么一个玉儿,总要守着他……”
说至后来,语气哽咽,无法终句。王夫人更不用提,嫡亲骨血,又是素来钟爱的幼子,悲泣不止。袭人、晴雯等一干丫鬟,更是嘤嘤垂泪。
赵姨娘躲在人堆里,又是喜又是忧,忍不住又要当个“出头鸟”。探春一半心神放在她的身上,见她嘴皮子动了动,两道警告的目光,便直投了过来。赵姨娘一凛,急忙缩肩低头,倒是从所未有的低调。
周姨娘从来都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人,扶着小丫头站在门边看戏。看着周围乱糟糟一团以后又都没了主意,仿佛无意间提了一句:“宝玉的寄名干娘,不是道婆么?兴许她会有些什么法子,不如请来瞧瞧。”
若搁在平常,这主意谁也不会来理睬。可眼看着一日将过,叔嫂二人竟无半点起色,贾母和王夫人不免打着死马当活马医的主意,便让人速去请了马道婆来。
探春凝目看向周姨娘,可人家低眉敛目,脸上还是往常那副谦卑的表情。但在这当口提起马道婆,总让探春觉得隐隐不安。
“这是小人作祟,只要找出钉的纸人,便能解了。”马道婆只看了贾宝玉两眼,便断然下了结论。赵姨娘脸色瞬变,死死地盯着马道婆,可人家却正眼儿也没瞧她,只是一脸的肃穆,佯装高人。
可惜她发福得有点过,怎么看也没有仙风道骨的模样。不过,贾母等人却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紧握着不肯撒手:“道婆,你可能瞧出谁是小人么?”
马道婆又装模作样地嘴里念念有辞,好半晌才皱眉道:“只在这府里的,邪风压倒了正的,若是不揪出这人来,他叔嫂二人便只得准备后事了。须得把那钉的小人给毁了,他们便没事。”
探春更是满头的雾水,马道婆既然说到了解法,那纸人毁得连尸骨都没有,难道还会发挥出这样大的效果来?
王夫人悲从中来:“若说凤丫头管着家,总有得罪个人的时候。可到底是谁和宝玉有这样大的仇恨,竟使出这样的狠手!”
还是贾母维持镇定:“此人既在府里,便让人好好地搜上一搜。统共也就这么些人,还怕搜不出来?”
探春眨了眨眼,难道在搜捡大观园之前,荣府还抄了一回自个儿的家?看来,贾府有抄家的传统。
“是,多发派人手,除了老太太和两位老爷,众人的房里都要细细搜捡一番。”王夫人立刻振作,点了周瑞家的几个陪房的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