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墨忙上来替她收拾干净,才柔声安慰:“姑娘再着急也没有用,二奶奶既把人接了进来,便再没放出去的理儿。”
探春听了,也只得跺了跺脚:“咱们也只得暗地里看顾着些罢了,还能怎么着?各人有各自的缘法,我再四提点,她仍是不听”
侍书叹息:“正是,姑娘也尽了心。况且,她这么着住在外边儿,总是名不正言不顺。正妻发了话,得以进家门,早就千肯万肯。便是知道会受些委屈,也是情愿的。”
这些古人探春气闷地嘀咕:“保着自个儿的这条命才有得往后的好日子过呢”
话虽说得失望,总还记得隔三岔五地过去开解两句,话里话外地敲打两个服侍的人。又托了平儿,一边送信给贾琏,总算没有出什么人命,这才松了口气。
谁知贾赦听闻,不但没怪儿子在外面胡来,反倒另送了一个侍妾秋桐过去。从这一日起,贾琏这一房天天热闹得鸡飞狗跳一般。一屋子三个女人,可真是好戏连台了。
幸而平儿并不跟着掺和,见尤二姐天天吃残羹冷炙,还能照看着一二,却被秋桐抓了个现行,反倒里外不是人,王熙凤也怨她乱做好人。
待得贾琏回来,见尤二姐在自己的院里,先惊后喜。王熙凤做小伏低,又让秋桐来拜见了他,把贾琏哄得喜不自胜,还夸王熙凤如今懂得贤惠。探春却更是忧虑,恐怕王熙凤下手不会太久了。
侍书和翠墨俱不解:“那尤二姐如今既进了贾府,横竖也是他们院儿里的事,姑娘这番操心,却又所为何来?”
探春自然不能说自己在前世看过的电视剧里,尤二姐是吞金自杀的,只得含糊应付了事,三不五时地去陪着说说话儿。
尤二姐不过搬进来一个月,竟恹恹地得了一场病,茶饭不进,渐次地黄瘦下来,那昔日的雪肤花容竟似过季的玫瑰花一般枯萎下来。
“总要让琏二哥请了医生来瞧瞧,不过我瞧你总是郁结在胸,还要放开些心思才好。”探春也有些忧虑。难怪贾琏如今多在秋桐屋里,果然如今的容颜,不比往昔的明媚娇艳。
尤二姐笑容惨淡:“悔不听三姑娘的劝告,只当是她宅心仁厚,想着女人总得要个名份,便欢喜地跟了进来,谁知……旁的倒也罢了,只我来了这半年,怕有了身孕,也不知是男是女。唉,我只挂心这个,其余也不在心上。”
探春微微一喜:“若有喜了,事情便好办。琏二哥年纪益大,一直没有后嗣。你若得了胎,少不得回了祖母,她自会为你作主的。赶明儿见了琏二哥便让他叫王太医过来,再这么着下去,可伤了胎儿了。”
尤二姐连连点头,脸色却开朗了一些。
谁知王太医去了军中,琏二哥请的是胡君荣。说不是胎气,却是迂血凝结,开了方子调服下去,只半夜就将一个成形的男胎打了下来。
探春得了消息,急忙赶去,却见尤二姐面如金纸。
贾琏坐在一旁垂泪:“一个太医万不会把这个也弄错了,除非是收了贿赂,受了指使,才如此胆大妄为。”
看来他也是个明白了,探春默然半晌,才道:“依着我看,二哥你还是把她迁出去,也不要在那花枝巷里,二嫂子既已知道,下回你还是躲不了。倒还是另赁一间屋,哪怕远一些儿,只与她养病便是。”
贾琏听了深以为然:“多谢三妹妹提醒,才刚二姐还说起,若不是你,怕是她这一条命早已交待了。”
探春摇头:“我也没帮上忙,要不然那孩子也不会……”说着,急忙收口,尤二姐的泪早已如断了浅的珍珠一般滚落下来。
贾琏自去外面找房子,只是自己的体己银子放在尤二姐处,全被王熙凤给搜刮了去。还是平儿心软,又总觉得尤二姐之事是她漏了口风,把自己的钗环都拿出来去当了,再加上探春也明着把自己项圈和手镯给当了,才算凑够了五百两银子。
王熙凤却不肯罢手,叫人出去算命,偏回来又说是属兔的阴人冲犯。大家算来算去,举家竟只秋桐一个属兔。凤姐姐便劝她到别处躲几月,待尤二姐好了自然再接回来。
秋桐哪肯受这种气?竟到尤二姐窗户底下大哭大闹起来。探春正带着侍书过来,勃然大怒:“我们家的规矩,什么时候还能在人家窗户根儿下大呼小叫的么?如今病人在房里躺着,好歹你就回房安息罢了,何苦闹得合宅不宁?再者,她与你一般是侧室,也得论个先来后到的。你既有理儿,不如我差人回了老太太来,你再将这副形相给老太太看去。”
秋桐恨恨不已,看探春虽是年轻,可脸色如冰,竟仿佛凛然不可侵犯,不敢再张狂,灰溜溜地去了。探春叹了口气,又回身好言温慰了尤二姐几句,看她神色有些倦意,便告辞了出来,一时也十分烦恼。想着三妻四妾的人家,原来外表光鲜的底下儿,却是如此的不堪尤二姐这等和顺,一味地做小伏低,仍是这般下场,看着可不既怜又悲?又想起赵姨娘那时候,王夫人虽不至于如凤姐姐如此行相,也必不是随意容人的,那些日子又是怎么熬过去,真不得而知了。
因想着,便转过去看看赵姨娘。谁知赵姨娘见了她容色倒还欢喜,说的话却令人可气:“总算还记得来看看我了,现如今你翅膀长得硬了,只管认太太为母,把自己的亲娘当奴才了。”
探春勉强找了两句话来说,又问贾环,取了两部书让他细看。
赵姨娘冷笑:“好歹如今你在府里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却只拿你自己兄弟开刀,算什么呢?我还指望着你日后顾着我们赵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