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被病人指导着看病。段明烛轻笑,又说了一个穴位。李泱脸色泛着白,将银针捻转着扎进去。就这样,在段明烛的指导之下,李泱终于完成了人生中第一次给圣上治病。扎完针之后,李泱羞愧地快要抬不起头来了,他俯身叩下头去,低声道:“臣实在无地自容,恳请陛下降罪。”段明烛膝盖上的痛楚已经减轻了不少,他扫了一眼李泱,只说道:“罢了,不必自责,朕不怪罪你。”李泱见圣上如此宽容,愈发愧疚,段明烛瞧他这幅样子,说道:“七品医士,又岂会连施针都不会?朕信你方才只是一时慌乱罢了。”李泱抬起头,满眼都是感激之情:“得陛下如此信任,臣感激不尽。”段明烛刚要让他起身,韩卓端来了熬好的药。“主子,该用药了。”段明烛接过药碗,正要喝下去,闻到味道,却皱了眉。“为何会有苍术和秦艽?”李泱一愣,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开错了药,紧接着又将这两味药从药性到功效到主治在脑海中全都过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不妥,遂战战兢兢问道:“敢问陛下……这二者可有不妥?”“太苦了,朕不想喝。”段明烛皱着眉,把碗递回韩卓。他向来不喜欢喝太苦的药,好在小时候他身体好,不怎么喝药,也就在北境治腿疾的那段日子,苦汤药是一碗接着一碗。“陛下……良药苦口啊。”李泱忙道。他方才甚至在担心自己是不是开错了药,会不会被圣上株连九族,却不想这位陛下只是嫌弃药苦。“去了这两味,换成寻骨风和茯苓便是。”“……”李泱无奈,只得重新开方子。“臣遵旨。”韩卓正要把那碗药端下去,刚转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接过了那药碗,走上前去。段明烛以为韩卓又回来了,刚想开口,一抬头,却见到一张清冷而熟悉的面容,他不由眼前一亮。“先生!”沈扶眉眼淡淡,在床侧坐下,将手中的药碗递给他:“喝了。”段明烛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模样,没接那药碗:“这药很苦的,朕想换一味药怎么了?”沈扶:“陛下闯进宁康宫打伤玄羽卫都不怕,还怕一碗药?”段明烛不知道起了什么坏心思,转头看向一旁的韩卓和李泱:“你们先下去。”二人躬身一礼,李泱轻声说:“臣在外殿候着,一刻钟之后来给陛下拔针。”两人都离开后,段明烛看着沈扶,眨眨眼睛:“想让朕喝了这药也可以,不过要先生亲自喂朕服用,可好?”沈扶冷然看他一眼,将药碗放在床旁边的矮几上,显然没有答应他的意思。段明烛见状,更不高兴了,不由小声抱怨:“先前你高热不退,都是朕亲手喂药的。”一听这话,沈扶神色稍变。那都已经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他在昭狱中受了刑伤,高热不退,被段明烛暗中带回了养心殿养病。那些日子,段明烛亲自照顾他,几乎事无巨细。想到这些事情,沈扶神色微有躲闪。“……臣可没有让陛下亲自喂药。”“你没提出要求,朕却那样做了;现在朕主动开口,先生都能不满足朕吗?”段明烛恼了起来。沈扶看着他,心里不禁疑惑,居然有人能将强人所难说得这般理所当然。“先生,”段明烛哀怨地看了一眼那药碗。“再不喝就凉了。”现在他倒是想喝这苦汤药了。
沈扶无奈,心道左右现在四下无人,喂个药也不会少块肉,于是还是端起了那药碗,舀起一勺,递到他唇边。段明烛这下总算开心了,他满是希冀的目光望着沈扶,喝下那一口。尽管舌根都苦得发麻,他还是没有表露出半分,毕竟矫情得有个限度,太过分了的话,沈扶就该真的烦了。喂完最后一口,段明烛从怀中取出一块帕子,递给沈扶。沈扶一瞧,正是先前他“送”给他的那块。沈扶看着他眸中含笑的模样,自是明白他的意思。他颇为无奈,但还是接过了那块帕子,用它轻轻拭去段明烛唇角的药渍。段明烛这下终于满意了。沉默片刻,段明烛歪着脑袋看他:“先生今晚……为什么没回家?”沈扶微怔,思索片刻说:“翰林院临时有公务,我回去看公文了。”六部和内阁的确时常半夜三更有紧急公务,相应官员有时需要夤夜进宫处理。但翰林院平时的职责不过是编撰书籍,起草诰谕等,能有什么临时公务。段明烛也不戳破他,只笑了笑,说:“办完公务,又担心朕,所以进宫来看看?”“……”沈扶并不想回答他。折腾了一晚上,困意上头,段明烛不由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四更天了。沈扶:“陛下累了,还是好生歇息吧,臣该告退了。”段明烛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走:“再过几个时辰天都要亮了,先生陪朕躺一躺吧。”沈扶敛目看他一眼:“陛下这一身的针,就不能老老实实地睡觉?”“咚咚咚——”敲门声在这个时候响起,门外传来李泱的声音。“陛下,臣来给陛下拔针。”段明烛:“进来。”沈扶:“……”毕竟李泱来的过于是时候,段明烛冲着沈扶得意一笑,沈扶没去看他脸上嘚瑟的神情,只起身给李泱让开位置。将针全部卸下来之后,李泱站起身来,拱手一揖:“陛下好生歇息,臣明日再来给陛下诊治。”段明烛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李泱便离开了,顺便带上了门。“已经过了子时了,宫门早就落钥了。先生想走也走不,不妨就在朕这里将就一晚。”说到这里,段明烛不知想起什么来,莞尔一笑。“你又不是没在养心殿住过。”沈扶无奈:“如此,还请陛下给臣安排一处厢房。”段明烛不依:“先生就留下来陪陪朕吗?”“……这于礼不合。”沈扶叹道。“管它合不合,朕命令你留下。”段明烛态度强硬起来。沈扶眸中闪过一丝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段明烛笑了笑,躺了下去,拍拍床榻空余之处:“先生,来啊。”沈扶拱手道了一声“臣告退”,然后转身就走,段明烛高声道:“韩卓,把门给朕锁上。”在沈扶的手即将触上门的时候,门外传来一声落锁的声音。显然,他已经无法离开这间寝殿了。沈扶回头,皱眉看着他。段明烛忍着笑,冲他眨了眨眼睛:“这下走不了了,先生还要继续抗旨不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