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北大大门外,破旧四合院中,一间用砖头砌起来的五平方米的小屋里。一张写字台,一张单人床,床上和桌上都堆满了书。有阿赫玛托娃,有福克纳,有维吉尼亚沃尔夫的《到沙滩去,到沙滩去》,有川端康成的《古都、雪国、千只鹤》,还有《圣经,旧约全书》。其中最多的是北大未名诗社的油印刊物,每一期都有。屋子面积小,空气浑浊,弥漫着油墨的味道,很熏人。查海生一直没有下床了,他很饿,很冷,长发乱糟糟地贴在脑门上,又油又脏,从头到脚显得潦草。也不知道是邪了什么门,三天前,他忽然感觉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学业、朋友、师长,好像都只是一个符号,没有意义的符号。他没有任何缘由的心情低落,回来之后,顿时感觉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直接倒在床上,就这么浑浑噩噩第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外面是秋天,风阵阵吹来,吹动院子里那棵枣树上的树叶,飘飘悠悠落下,那么悲凉又毫无意义,毫无意义啊,生命!查海生知道自己再这么躺下去会死的,但他就是没有气力起来。罢了,就这样吧。活得实在太辛苦,活得实在让大家抱歉,很对不起。风还在呼呼吹着,越来越大,在院子里激起阵阵呼啸。破烂的窗户终于经受不住,砰一声被吹开。满屋都是灰尘,书页哗啦地翻动。查海生的脸被枕头边上的书页抽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侧过脸看去,正是新出的一期《星星诗刊》大奖赛的刊。杂志从一禾那里借来已经有几天,但自己的精神状态实在太差,实在提不起气力看,就扔在旁边。一禾是查海生北大校友,姓骆,比他大三岁。两人都爱诗,他们是在诗社的活动中认识的,只一见,就成为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就连查海生的笔名海子也是一禾给他起的。查海生也给骆一禾起了个笔名“骆驼“,但一禾却不干,写诗的时候依旧用他的本名。和骆一禾是北京这座大都市土着,有着优渥生活不同,查海生长在安徽农村,早年贫困的生活戕害了他的身体。此刻的他很难受,预感自己快要死了。想起一禾,那个如同自己父兄的朋友,查海生眼眶有点湿淋,:“一禾,一禾,对不起,让你失望了。“风还在吹,书页哗哗翻动,一行文字映入眼帘:“我只想要一座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大海,大海,大海……海生,海生,海生……查海生吃力地伸出一根手指按住书页,吃力地读着。“……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人通信告诉他们我的幸福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我将告诉每一个人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陌生人,我为你祝福……“查海生忽然流下眼泪,嚎啕大哭。接着他猛地站起来,力气忽然从身体里滋生。他饿,他要吃东西,他要出去走走,是的,他要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去看大山,去看河流,去看海洋。大海,大海,大海……海子,海子,海子…………当骆一禾来到查海生的小屋的时候,院子里的老头问他是不是姓骆。在确定了身份后,老头说,住这屋的小查说,他要出去转转,寻找生活的气力,不用担心,也许十天半月就回来了。骆一禾还是不放心,问大爷查海生现在什么情况,身体好些了吗?大爷回答说,小查病得不轻,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刚才忽然起来,还吃了一碗稀饭和两个芝麻饼,男人靠吃,能吃就没有大碍。骆一禾苦笑着摇头,海生的性格实在太古怪,通常是天一句话都不跟你说,一开口就呛人,狗脾气。现在说走就走,书都不读了,你又能奈何得了?罢了,等下我帮他跟老师请个假吧。从海子那里出来,骆一禾走在初秋的京城街上。大风已经停了,阳光灿烂地投射下来,让黄页金灿灿亮着,一切都是亮的,好暖和。和海子经常陷入不可名状的悲伤不同,骆一禾是个乐观主义者,他眯着眼睛欣赏着天上的太阳,欣赏着秋景。这样的好天气,应该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个温暖的名字,陌生人,我为你祝福。哈,这一期的星星出来一首好诗。让人读后,心情好好。海生十五岁年纪就考上北大,一个人孤独地来到京城,他太需要这种明亮和暖和了。真好,我如果能写出这样的诗句,也不枉今生。……查海生坐上了当天的火车,一路西行,经过三天两夜,到了成都北站,他打算去星星诗刊问问孙三石的姓名地址,找他说说话。可立在北站广场,他忽然没有了兴致。就到长途汽车站,随意买了张马上就能出发的长途汽车票。让汽车带着我,随意出发吧。,!“到站了。“司机高声喊,惊醒满车旅客,也惊醒了查海生。他背上行囊下车,就看到夜幕下的日落金山,高原稀薄的空气让他晕眩,让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如同老鹰在天空滑翔。很快,夜幕低垂,万物归于黑暗。查海生满目眼泪,在狂野高声呼啸。“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空空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他想起那位美丽的姐姐,他想起自己失去的爱情。今夜,查海生是海子,诗人海子。……京城,北大中文系宿舍,性格开朗:()1981,文豪从返城知青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