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伸手要去搀扶她,可是香桥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并且轻轻后撤不让他扶——就算是挂了婚约的名头,也要举止得体。
世子爷讪讪收回了手问:“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香桥低声道:“有些走不动,看来我还得需借世子爷的马车一用……”
金廉元看她脸色白如宣纸,并不像假装的样子,连忙挥手叫了马车,让她坐上车后,他坐在车外护送她回府去了。
待下车时,世子爷想要问香桥要不要瞧郎中,却见她头也不回如一抹幽魂般转眼飘入了府门。
世子爷觉得自己的热脸再次贴了冷屁股,只恨恨哼了一声,再次提醒自己以后再也不会主动搭理这个卸磨杀驴的小丫头片子!
待香桥回到自己的卧房里,叫一干丫鬟妈妈们都退下做事,这才抱着那画轴重重坐在桌边,深吸一口气慢慢铺展开来。
虽然隔着年头久远,而且落款也被黑印盖上,可是打开卷轴,香桥还是一眼看到背面正中央一个小小的“晚”字。
这是她亲手提上去的,原本是要题在正面的,可是父亲怕她稚气十足的题字毁了古画意境,好说歹说,才允许她在后面不起眼的地方写了个小小的字。
这幅画是父亲家收藏的画轴,外祖母过寿时,父亲将这画赠给了外祖母作为寿礼。后来外祖母家写信时还说,这画甚得老人家的喜欢,常年挂在她的卧房里。
可是现在……这画并不在外祖母家,而是经过了赃罚库的手,辗转流入黑市,挂在京城的茶楼上。
亥年六月,那是父亲被害,她家被罚抄的一个月后,也就是说外婆家都没有幸免,也被抄家处置了……
犹记得当年父亲被捕,母亲怕她受到连累,便托付了家中的一对家奴,护送她去岭南的外婆家。
虽然当时不知外婆家的情形,但是母亲笃定,外婆家应该无恙。
怎奈半路她却被歹人劫持卖入了人牙子窝里……关于被劫走时可怖的回忆,香桥事后都不甚愿多想。
今日凭借一副旧画推敲出外祖母家可能也遭了难后,许多的回忆顿时抑制不住涌上心头——在她被劫持的头天夜里,那对老仆似乎曾说过什么“柳大人得罪了不该得罪之人,只怕岭南章家也撑不住”……还有“有人要买她性命,可若是害了她,于心不忍”一类的。
当时她在半梦半醒之间,也没太留意,可是如今她比当年大多了,细细再去想,她当时是被独留在客栈里吃东西的,那对老仆临走时似乎含泪嘟囔了什么迫不得已,都是为了她好一类的话,然后就一直不见人了,待她出门去寻时,就被街边的人牙子一把拉扯上了马车……
当时她哭喊着那对老仆的名姓,还对人牙子说不要害她,她外祖母家会出钱赎人。
那人牙子当时说什么来着——“赎人?你们家的人都死绝了!给我记住!以后不准说你的名姓!不然我这一两银子可就白白打了水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