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放下碗,微微侧身,擡手掀开了车窗帘往外看了眼,车外是一片绿草地,放眼望去,有些炊烟嫋嫋升起,零星的坐落着几户农家,近处是一处熄灭了的火堆,有三个男人在牵着马吃草,其中一个她认识,是柯教头,正负着手站在高健大马的旁边,嘴里衔着一根长草,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混沌了一夜的思绪这才平顺了些,香宝放下帘子,心扑通扑通的跳起来。
皇上竟是把自己赐婚给柯教头了?那日宣旨,自己一时紧张竟是没注意对方是谁……
一想起宣旨那日,就免不了想起那道赐死母妃的旨意,难过又涌上心头,香宝缓缓的垂下眼,开始捏着被角落泪。
就这样默默的哭了一会儿后,柯晋撩开帘子进来了,见她醒来,先是一怔,旋即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嗯,醒了?」
「嗯……嗯。」香宝一慌,连忙抹了抹泪。
「哭什么?」柯晋拧眉,进来盘膝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难受?」
「不、不是……」香宝下意识的躲开,「不难受了。」
「那哭什么?」柯晋有些不高兴,以为她或许是在矫情的伤春悲秋。
「只是……只是想我母妃了。」香宝低着头嗫嚅,忍不住又有些哽咽。
「母妃?」一提这个,柯晋不禁想起对她身分的疑惑来,「你也是公主吗?」
「我……」香宝心头一痛,小声道:「我是先皇的第九女。」
「哦。」柯晋也觉得自己说得直了些,当下放轻声音,有些别扭的安慰她:「没关系,我回宫述职时可以带你回来看母妃。」
可谁知香宝一听这话,哭得更凶了,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柯晋看不见她的眼,只能看到不断有泪珠子从她小巧的下巴滑下来,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真是让人揪心。
柯晋拧眉,「你……」
「母妃死了……再见不到了。」香宝抽噎着说。
「怎么……」柯晋一怔,旋即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母妃……母妃是冤枉的……外公也是……可他们都死了、都死了……」
香宝的精神有些受不住,病好了之后那些痛苦的回忆却还是在,她越哭越凶,却还要忍着,用已经破碎的声音不断的对柯晋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只是她真的好难过,如果不说出来她会疯掉的。
柯晋沉默的听着,想着是不是要用袖子给她擦擦眼泪,脸色一直很凝重,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柯晋也听了个大概。
原来她是在冷宫长大的公主,怪不得他一直都没看出来,还以为她只是个宫婢而已。
到后来,香宝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呜呜的哭,柯晋看不过去,靠上去搂着她,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沉声说:「别忍着,哭吧。」
他的声线醇厚微哑,那拙劣生硬的温柔,却有种能安抚人心的魔力,香宝终于放声大哭起来,紧紧攥着柯晋的衣服,浑身都在颤抖,好像要把这十六年的泪水全放尽。
柯晋搂着她,只觉得自己的喉头也有些发堵,哎,这个女人也是可怜。
「大哥干什么啦,害人家哭得跟死了娘一样?」唐小初在外面问卫祥。
「闭嘴!」柯晋耳尖的听到,迅即对着外面训斥了一声。
唐小初瞬间没声了,怀中的女人也被震得浑身一抖,哭声停了一阵儿,柯晋一惊,胡乱的拍了拍她的脑袋,跟对待军中的兄弟那样,粗声粗气的安慰了一句:「不是说你。」
香宝轻轻的点了点头,但哭声到底是没有再大起来。
柯晋以为她又憋着了,有些着急的动了动手臂,唇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思忖了一会儿再低头,却发现怀中的人儿已经筋疲力尽,满脸泪痕的睡着了,轻轻的将她放平,拉好了被子后,弓身下了车。
放下车帘,一转身,柯晋先是给了唐小初一个爆栗。
唐小初捂着脑袋眼泪都下来了,「别打人,别打人……」
「以后少乱说话。」柯晋脸沉声说。
「喔。」他说什么啦?唐小初委屈的揉揉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