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缇扶着她:“姑娘,我们先回颜府,去寻二爷,先前二爷还说将军大捷,二爷一定知道些什么。”
“对,对,二爷,去找二爷。”孟禾鸢扶着墙根,重新燃气了希冀,颜韶桉任职都察院,朝廷内太后把持朝政,都察院算的上是太后麾下的眼睛,替她监察百官,手中自然也掌握了不少密信。
孟禾鸢苍白着一张脸,胸腔郁结,她今日穿了鲜亮的靛蓝色水仙纹褙子,白色百迭裙,衬得肤色愈发大透明,原是极为庄重的颜色,此时却明媚晃眼,孱弱到了极点。
马车行驶的极快,不肖一会儿便回到了颜府,二人离开孟府时走的急,并未派人去通知曹氏,从她醒来到她站在南昀居外,曹氏都没有出现一面,足以说明她的立场。
孟禾鸢脚步倒腾的飞快,裙摆宛如莲花般绽开,她路过管事的,冷声询问了一句:“二爷呢?在衙署还是回来了。”此时天色垂暮,衙署虽已下值,但按照平时的时辰颜韶桉应当会晚些回来。
管事的躬身:“二爷正在书房……”他话还未说话,孟禾鸢便一阵风似的往书房而去了,朝阳隐在了天际,浓墨靛蓝层层翻滚,细小的雪花自天空飘了下来,落了满枝,孟禾鸢裙摆卷起一片碎雪,像尘埃般散去。
“……会客。”官家话语凝噎在了喉间,二爷会见之人是二少奶奶的二叔,应当是没有什么关系的罢。
书房紧闭着门,燃着幽幽烛火,从前院儿赶来书房地上已经积起了一层薄薄的积雪,孟禾鸢急急的行至书房门前,本欲敲门而进,却不想听到了屋内熟悉的人声。
“韶桉,玄武营将士太后的意思是剩余人马全部召回京,编入殿前司,或者京城巡防营,待我今日回去便禀了父亲,把孟逸文从族谱除名,我孟家没有这种艰恶小人之辈。”
本该在孟府会客的孟家二叔此刻却在颜韶桉的书房里痛斥孟逸武的罪行,颜韶桉冷淡低沉的嗓音安抚:“二叔,莫要担心,此事多亏了你留了个心眼,举荐之头功,当属你,太后心里明白的。”
二人交谈的声音不算大,但却刚好叫附耳贴在门框上的孟禾鸢听了个清楚,她如遭雷劈,浑身开始发颤。
喉间开始喘不上气,春缇泪如泉涌,二人发髻、眼睫都沾了晶莹的碎雪,鼻尖冻的通红,春缇使了全力,扶着孟禾鸢轻手轻脚的离开,只是孟禾鸢没有听到,颜韶桉说:“鸢娘她……到底只是一介妇人,我……”
孟逸文打断了他:“我明白,无论你做什么选择,孟家都不会怪你。”孟逸文的长相略显薄情,他是典型的下三白眼,与孟老太爷极为相似,孟逸武与早逝的孟老夫人相似,浓眉大眼。
颜韶桉摩挲旁边的杯盏,不作声响。
雪下的愈发的大,厚厚的积了一层,没过了孟禾鸢的脚脖子,湿了她的鞋袜,春缇被她支了开来,远远的跟在了身后,跟在了看不见她的地方。
融化的水意顺着她的长睫凝结成了冰晶,鼻尖、眼尾均被冻的绯意蔓延,她微微抬头,漫天雪花飞舞,落入了她的水眸中,凉意涩意混杂在了一处,她的眉宇、鸦睫、将落未落的眼眶仿佛融进了这天地。
倏然间,天际绽放开一片片烟花,热烈而灿烂,她恍惚的回过了神儿,今儿个好像是岁末,新雪初霁,满月当空,是阖家团圆的日子。
阖家团圆,她还哪儿有家啊。
那凝在眼眶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孟禾鸢痛彻心扉,泣不成声,喉咙间的梗塞感越发的浓重,像是掐着她的脖子一般。
盛颜仙姿般的美人儿伏在雪地里悲恸大哭,毫无察觉身后一道雪青色人影而至。
人影手执油纸伞,伞上绘着一簇簇垂丝海棠,玉手修长,剔透如雪,伞缘微微抬起,露出骨清神俊的脸庞,颜韶筠眼眸低垂,把伞倾在了她身上,遮挡了快要覆盖住孟禾鸢的大雪。
孟禾鸢忽感一道暗影覆来,抽噎着回过了头,便见到了这样一副神君低眉的模样。
她泪眼朦胧的瞧着颜韶筠,她哭的太久、冻的太久,身上的衣裙不足以遮挡这夜晚的寒冷,更遑论早已冻僵的鞋袜。
孟禾鸢身子骨早就支撑不住了,她眼睫轻颤,泄出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眸,身子一软,斜斜的倒了下去,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似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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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逸文待了没多久便离开了颜府,颜韶桉站在廊庑下看着大雪,心间隐隐烦躁,孟逸武通敌的证据太后手中有一份,关键的一份是孟逸文大义灭亲补了上去,在孟逸武的书房内搜到了与蛮夷的书信。
笔迹、私印一模一样,孟家大房彻底倾覆,孟禾鸢便也沦落为罪臣之女,不肖几日,太后便会把此事昭告天下,而孟禾鸢虽只是一介宅院妇人,但终归会带来许多闲言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