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亚害怕叔叔被人流挤到,特地拖着到最后再走。连同乌尔和贡布罗维奇,一行四个主人,十几个仆人缀在众人的队伍,慢慢向前移动着。
从一出舱门,艾亚就觉得有种奇怪的感觉,好象有什么东西正死死地盯住自己。那种灼热感……完全是女人的直觉,说不上理由来。艾亚本能地抬起头来四处打量,码头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喧嚷着的各式声音构成了一幅百态民生的画卷,这样纷乱的场景下,艾亚根本无从找到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
一边听着叔叔与两位年轻男子的说话,艾亚一边循着越来越强烈的被盯住的感觉向码头看去,一遍一遍,每个人都不放过,可,还是什么都发现,甚至连一张熟悉的面孔都没有。
艾亚摇摇头。
——放弃吧,你还在隐隐地期盼什么?期盼他出现在码头上?幼稚!他这样骄傲的人,怎么可能背弃誓言?!别傻了,相信吧,他真的一辈子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艾亚!
想到这里,艾亚如同每一次一样,心猛地一揪,脸色苍白起来。
“怎么啦?简妮特?”约翰?爱第一个发觉艾亚的异样,突然间僵硬了的步伐,紧紧扣住自己臂弯的手,无一不表明了她的主人现在的不舒服。
艾亚灿烂一笑:“没事。”说完,见叔叔还是一脸狐疑的表情,连忙加了一句:“就是觉得味道有点……”
三个男人一听都哈哈大笑起来。乌尔更是凑上前来,递给艾亚一个手帕:“先用这个捂一下吧。码头都这个味道。多佛港的还算好,如果是那种纯货运港,味道更难以忍受呢。”
“是啊是啊,我也去过,连我这个男人都差点吐出来。”贡布罗维奇有意无意地上前来插在艾亚和乌尔的中间,大笑着说了一句。
艾亚纳闷地看了贡布罗维奇一眼。这样的举动如果只有一次,尚可说是偶然。可是这七天的航程中,只要他与乌尔同时出现就会出现这样的镜头,这情况实在诡异地让艾亚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明明贡布罗维奇与自己毫无私情,可他为什么要表现得象个吃醋的丈夫?……唔,也不对,他没有一点吃醋的表情,可就是不喜欢自己与乌尔有交流似的。很古怪。
乌尔却象毫无感觉似地,很自在地后退一步,向艾亚微笑着:“简,你扶左边,我扶右边,一起扶爱叔叔下船吧。”说着,已经到了下船口了。
“呲——”的一声,马车的窗帘终于不堪重负,寿终正寝。只是,这样的响动并不能惊动怒气中的罗切斯特。眼睁睁地看着艾亚和那位年轻漂亮的男人一起,亲亲热热地下了船。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窗帘在手中被蹂躏得完全没了形,却除了压抑怒气,完全于事无补。
——回去一定要扣艾略特那个笨蛋的薪水!
看着四人上了马车渐渐远去,罗切斯特兀自在车厢里咬牙切齿。
半个月的时间悠悠然地过去。伦敦的乐趣比艾亚想像的要丰富得多。且不说夜夜不休的歌剧,舞剧,就是白日里的马球比赛也是让人喜欢得不得了的项目。当然,也有艾亚不喜欢的安排,比如茶会餐会舞会,这一类的纯社会的场所均为艾亚所厌弃。
艾亚做为约翰?爱的唯一继承人,身价不菲。虽然与在社交季里遇到的那些名门豪绅们比不值一提,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毕竟约翰?爱不象大多数中产阶级的家庭一样有太多的孩子来分薄遗产。所以,稍稍了解艾亚身世与背景的年轻男性们,大多都暗藏着鄙夷,对艾亚明示暗示着好感。在这个情妇几乎成为生活必须品的时代,娶个钱袋回去,谁不喜欢?虽然这个钱袋有过家庭教师这样低俗的过往,但这些与每年大笔进项的葡萄园相比,都是可以忍受的。
他们自认可以忍受,艾亚却不能忍。那种卑劣灵魂散发的气息简直比低品质香水还让人窒息。在伦敦呆了半个月纯社交聚会艾亚一共也只去过两次,无论如何再也不去。好在她并不排斥其它,不然,约翰?爱非得愁白了头。
早上十点,别家小姐们还在睡觉的时候,艾亚已经出了门,她与弗恩约好了在报社旁边的咖啡馆见面。不过,这一次,艾亚带了一位仆人在身边。单身女子孤身赴约会被人看不起的。上次是没有办法,弗恩也能理解。这次却不能再那样做了。
一个早上,谈得很愉快。并且又给艾亚带来了几十英镑的收入。虽然在现在的艾亚身份看来,这已经是小钱。但自己挣的钱却与继承自长辈的钱财是完全不一样的成就感。艾亚如同从前一样,小心翼翼地把钱贴身藏好,才满带笑意地回去。
正因为这样的愉快,下午乌尔前来邀请艾亚晚上去观看芭蕾舞剧《泪泉》时,艾亚一点也没有矜持地就点头答应了,倒叫乌尔吃了一惊,看着艾亚的笑脸,随继回以会心一笑。
“你说什么?!简妮特晚上要又要和那个叫乌尔的笨蛋一起去看芭蕾舞剧?!”罗切斯特的声音并不大,但把站立在他面前的杰森吓了一跳,连忙点头。
“是的,老爷。我听小姐的女仆波莉说的。”
罗切斯特紧紧地握住拳——这已经是他半个月以来的常态了。罗切斯特常常怀疑,这个社交季再不完,自己非死于心机梗塞不可。
“哪个剧院?几点?座次是多少?”罗切斯特深吸一口气,声音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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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写小说,但艾亚并不是一个具有强烈艺术敏感度的性格柔软的女性,就算顶着个作家的身份,但就其作品来看,逻辑推理能力也远远强于艺术感染力。也许她会设置悬念,描述惊悚,但让她抒情发想、悲春伤秋,却明显有些为难。总的来说,她是个理性大于感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