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诸仙未陨之时,天生死脉的胎儿,也唯有在刚降生那几日,得长生仙者相助,注入仙者灵力,打通骨血经脉,方可获生。可这世间已经没有长生仙了。他们在短短几日之内,找不到拥有这般滔天灵力之人救这个孩子。楼水鸣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咬牙上前要将那孩子抱走。他说:“师妹,剑阵将成,我……将他送入剑冢吧。”剑冢之中,埋着千万把失主灵剑和尸骨,还有楼无伤。宋芙却抱着那不会哭不会动的孩子,一把甩开了他,后退几步,厉声道:“他还活着!!我能想到办法的!”楼水鸣再度上前,却见宋芜持剑指着他,灵力外放,竟是不让他靠近分毫。楼水鸣不可能真的同她生死相博。照水剑阵还等着他,他无法在此僵持,只好对宋芜说:“好,你等我回来一起想办法。”他其实知道没有办法。可他也知道,宋芜这一生,在失去第一个孩子之前,得到什么都太容易,又从未失去过什么。她总觉得这世间没有留不下、拿不到的。他劝不动,也没有时间劝了。他赶往照水剑下,只字未提次子之事,同安无雪一道布阵。剑阵终于到了最后一步,结界外的妖魔闹得愈发厉害,秦微分身乏术,落月弟子同照水修士更是分不出身来,守着结界,片刻不敢松懈。阵眼之中,只有安无雪同楼水鸣。他们本该一同落下最后的阵纹。可就在最后那一刻——照水剑震颤,阵法之中灵气横冲直撞,几处阵心尽皆失控。安无雪被震得五脏六腑翻涌,吐出一口鲜血,脸色突变:“怎么回事?灵力不足,阵法落不下去!?”可这灵力是他们特意耗费数月留存在剑阵之中的,为何会……?楼水鸣更是双瞳一震,自言自语般道:“是我……是我注入灵力的一处断了……”可阵法只认他们二人的气息,谁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动了如此大量的灵力?这时,剑阵之中,一股浓厚浊气搅动四方,冲天而起。两人对视一眼,立时御剑而起,直冲浊气来源而去。赶到之时,安无雪本来已经唤出春华,正待使出全力一击——不论是谁,此时此刻祸乱照水,都留不得。可他看清那红衣人影之后,指尖灵力一滞,竟只能猛地停下。楼水鸣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师妹……”只见宋芜抱着孩子神色漠然地站在那里,一身红衣被狂风吹动,簌簌作响。她身周浊气环绕,四方渡劫威压凝下,竟是修了浊气,已达渡劫巅峰、半步登仙之境。她脚下,楼水鸣亲手做的灵囊已毁,破破烂烂地掉在地上——她是借着楼水鸣道侣的便利,用那灵囊伪装了楼水鸣的气息,骗过大阵动了手脚。楼水鸣怔怔地一步一步走向她,嗓音颤抖:“师妹,你疯了吗?”宋芜抬眸,看了他一眼,淡然道:“我想到办法了。”“师兄,你看,”她稍稍露出怀中的婴孩,突然笑了,“他的死脉通了,虽然他还醒不过来,可是只需慢慢调养,为他疏导灵力,数百年后,他便能睁开眼睛,和当年无伤一样,正常地长大了。”楼水鸣猛地摇头,高声斥道:“你是修浊入魔至渡劫巅峰,又动用照水剑阵中的灵力,这才为他打通了死脉!”“那又如何?”“那是照水剑阵的灵力!!照水为了这一阵,汲汲营营足足十余年!!”他向来温和,从未有过激进之语,此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同人这般说话,竟是对着自己的妻子。宋芜冷笑一声。
“照水剑阵。照、水、剑、阵……”“无伤出事那日,你也和我说,这是照水剑,你不让我走。这孩子出生了,你也和我说,照水剑阵将成,你不能留下,你还要将他和无伤一起埋入剑冢。”“你带我来照水城的时候,怎么不和我说这些呢?”“楼水鸣,所有人都说你是端方君子,温良如玉,我曾经也这么觉得……可你之于我,是温良还是残忍?”“你心中永远只有照水城,永远只有这把剑,永远只有这个阵吗!?”楼水鸣浑身一僵,说不出话来。正值此刻——四周灵力涌动,安无雪手执春华,身周灵力激荡,调动阵法剑影,驱着无数剑影,朝着宋芜攻去!宋芜执念太久,已生心魔,此时理智全无,猝不及防间被安无雪倾力一击,猛地往后退去,手中孩童飞出。楼水鸣当机立断,用灵力接住了那孩子送往一旁被结界笼罩之处,拔剑出鞘,与安无雪一道,前后出手。剑阵颤动不止。照水城外,结界也在猛烈地颤抖着——秦微正在与城外大魔死战。宋芜刚躲开他们二人的攻势,楼水鸣望着那周身浊气的红衣身影,双目赤红,目光却倏地坚定了起来。他借着对宋芜的了解,将他的师妹逼至一处剑冢入口。安无雪看明白了他的打算,毫不犹豫打开剑冢。周遭灵气大振!宋芜似是在说:“楼水鸣!”楼水鸣恋恋不舍地看了她最后一眼。“轰——”的一声,剑冢合上。楼水鸣像是突然失了所有力气,浑身一软,对着那合上的入口跪了下来。他们合二人之力,借剑阵之威,将宋芜封入剑冢之中。可照水剑还在颤。那孩子被笼罩在结界之中,仍旧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剑阵所缺的灵力已被宋芜用来打通孩童死脉,拿不回来了。安无雪看着失魂落魄的楼水鸣,望着天穹之上笼罩的结界已破,听着身周风声不止。若是功亏一篑……那不止是照水城十年之功,还有无法修补的天柱和不断弥漫的浊气……阵法撑不了多久,届时照水剑崩塌,宋芜出了剑冢,同照水城外的大魔里应外合……须臾片刻,他想了很多很多很多。他想到了唯一一条路。渡劫巅峰的仙修以自身醇厚灵力祭阵,可填此空缺。他握着春华的剑柄,想到师弟还没有回他上一次的传音。可惜了。他此番祭阵,怕是再也——“首座。”楼水鸣突然起身,缓步走到笼罩婴孩的结界之前,拿出了一块玉牌。玉牌之上,刻着“宋不忘”三个字。他已经给这孩子取好了名字,做好了命牌。他将玉牌放在婴孩身上,随即走到安无雪的面前。飞沙走石中,安无雪眼见楼水鸣猛地在他面前跪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