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阿满刚打开房门,就见几个穿着族服的少年急匆匆地从她门前跑过。有一个停了下来,使劲拍打她隔壁房间的门。一边拍还一边兴奋地喊道:“谢昀谢昀!快起来!家主动家法了!要打那个杂……呃!打人!”家法?阿满一怔。家法轻易不出,一出必是为了惩治犯了重罪之人。是谁这么一大清早就倒霉地领了家法?心中正纳闷着,就见哥哥谢阿沅捧着两个还冒着热气的包子大步走来,老远就朝她道:“阿满,你醒啦?我给你拿了两个刚出笼的肉包子,还热乎着呢,快趁热吃。”虽说俩兄妹被允许回家族了,但谢明雨背上的黑锅却还没摘下来。父过子偿。因此,兄妹俩在家族里的日子,也就比府里的下人们好上那么一点点。就比如这吃饭,其他公子小姐们是几菜几汤的伺候着,他们则是到饭点了自己去厨房领吃的。阿满接过包子咬了一大口,余光还不住瞥向隔壁。隔壁房门已经打开了,两个少年正在门口交谈——“怎么回事?谁领家法了?”“谢无名啊。他昨天夜里将谢轩宇一口牙全给拔了!”“啊?还有这事?他拔人牙干嘛?”“听说是谢无名昨天夜里发觉天水湖有动静,便把大家伙都折腾过去了,可跑过去一看,屁事没有。谢轩宇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话多么,就抱怨了几句,结果就惨遭拔牙了。”说的人一脸唏嘘,听的人满脸不可思议:“就为这么点小事?长着嘴还不让人说话了?谢无名他至于吗?啧,也太狠了,比他娘当年也差不了多少。”“谁说不是呢,听说他母亲当年为了明志,硬是一把火自己把自己给烧了,你说狠不狠……”交谈声伴渐渐远去了。阿满听的瞠目结舌,扭头看向谢阿沅:“哥,那个谢无名,你认识吗?”当年谢明雨一家离开家族时,原主谢阿满还是个两三岁的奶娃子,对家族里的事情并无记忆。连原主都没有的记忆,她这个后来者,自然更是一无所知了。不过谢阿沅面上倒是很平静,显然知道谢无名这号人。果然,就听他道:“谢无名的母亲,叫唤陈娇娘,当年曾是青楼花魁,还是名躁一城的那种。但再怎么名躁一城,也终究改变不了她青楼出身的身份。后来她抱着一个孩子找上我们谢家,说那孩子是四叔的骨血……”谢阿沅口中的“四叔”,就是谢家上一任家主谢老爷子的第四子,谢明骤。谢家乃是百年世家。像这种世家,一向都把声誉看的比性命还重要,怎么可能接纳一个青楼出身的妓子?更何况谢明骤还是谢老爷子最得意的两个儿子之一,与大儿子谢明雨一道,在当时被世人称为谢家双杰。又恰逢谢明骤当时出门历练未归,于是毫无意外,陈娇娘母子俩被谢老家主拒之门外了。陈娇娘倒也没怎么麻缠谢家,谢老爷子不接受她,她便又带着孩子离开了。但陈娇娘也没走远,用积蓄自己给自己赎了身,又在城里买了一处民宅住下,一边独自一人抚养孩子,一边等谢明骤归家。就这样,又过了一年,外出历练的谢明骤终于归家了。然而归来的却不是活人,而是具尸体——谢明骤在历练途中染上了尸毒,不幸离世。陈娇娘得知消息后,再次带着孩子找上了谢家。彼时谢老爷子刚刚痛失爱子,一看见陈娇娘就大怒,口不择言道:“你若能以死明志,我便相信孩子是我儿骨血。”这本是谢老爷子悲愤下的气恼之词,哪知陈娇娘听后,却是舒心一笑,道:“我当初以清白之身跟了四郎,那时我便立下誓言,今生今世,除了四郎,我绝不再嫁二夫。”“如今四郎先走,我自然没有再留在这世间独自苟活的道理。只求家主能善待四郎的孩子。”说完这话后,陈娇娘便用锦帕蒙住了儿子的眼睛,放在地上,自己退后,然后摸出了火折子,毫不犹豫地点燃了自己。火星一上身,陈娇娘整个人瞬间就变成了一团火球。火油味扑鼻,救都救不及。也是直到那时众人才惊觉,陈娇娘一身衣物竟是提前泡过火油。她分明就是抱着必死之心而来的。然而即便如此,谢老爷子依旧没法接受自己的孙子出自青楼女子之腹这一事实。自然也就没法善待陈娇娘留下的孩子。没过多久长子谢明雨又出事了,然后是长孙谢阿沅,长媳虞知……谢老爷子彻底忘了陈娇娘留下来的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