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影子从黑暗中慢慢映出,随着移走,浅淡身影越来越清晰,彷佛暗夜的灵魂,随着夜的帷幕一起飘来,却一直没有走出夜幕,因为他本身就是一片黑暗,不,确切地说,是黑暗在随着他移动而移动,不断将神宫司正人包围。莫名的恐惧和阴冷将他包卷,神宫司正人全身剧烈颤抖着,伸手极力想转轮椅离开,可惜僵直的双手却不受控制地滑向一旁。「世人都是这么愚蠢,明明有复活重生的符咒,却偏偏不会运用。」略带嘲讽的声音,清亮悦耳,却渗满冷意,随着黑影的靠近,神宫司正人突然惊恐的看到,对方眼里满是漆暗,看不到瞳孔,彷佛整颗墨珠嵌在眼中,闪耀着死亡的辉芒。「无用的人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上,符咒已经流传得太久,该是收回的时候了。」神宫司正人的身体颤抖得愈加厉害,眼珠因惊恐泛出灰白,但瞬间就被黑暗充斥,放大的瞳孔里映出一只手,黑暗随着那只手的靠近很快将他的视线完全占据……「啊!」正在闭目小憩的聂行风在被惨叫声声惊醒的同时,立刻探过身,双手狠狠掐在张玄的脖子上。该死的小神棍,这是jal客机的头等舱,不是云霄飞车,他这么大吼大叫,说不定会被当劫机犯关起来。被掐得说不出话,张玄拚命扬起手中报纸,示意聂行风松手。「先生,请问出了什么事?」有两名空姐匆忙赶过来询问,聂行风松开手,道:「没事,我朋友羊癫疯犯了,不过已经缓过来了。」打发走空姐,聂行风转头怒视张玄,低声吼道:「你要是再敢出声,我立刻把你丢进亚马孙河里喂鳄鱼!」张玄连连摇头,忙把报纸递给他,指着上面一则新闻。新闻头版印着很大的标题──相学大师失足殒命,旁边还附有神宫司正人的照片。聂行风一愣,忙仔细看报导,旁边的张玄从齿缝里小声挤字,「好像是说神宫司从天台摔下,死掉了吧?」「报导说天台护栏的插销没关,门被风吹开了,当时神宫司就在门口附近,他没办法控制轮椅的剎车,导致摔下天台,当场死亡。」「噢。」死亡对张玄来说是最无聊的事,他兴致缺缺,闭上眼准备瞇一觉,谁知胳膊被搡了搡,聂行风问他,「你不觉得奇怪吗?樱衣看起来是个很谨慎的女人,神宫司又刚患重病,她怎么会没注意到护栏插销?」「好啦好啦,你是聂氏财团的董事长,不是聂氏侦探团的董事长,什么事都会有意外嘛。」「可是……」「想太多很容易泄顶的,你也不想早泄吧?旅程那么长,睡一觉吧,肩膀借你靠,这次免费。」张玄很体贴的提醒注意后,凑上前抱住聂行风,并把头靠过去,没等他多做反抗,香甜鼾声已传了过来。dropdead!死ね!他这么年轻,既不会早泄,也不会早泄!看到自己的重要部位,不断被从四周瞥来的暧昧眼神关注,聂行风终于忍不住又做了文明人不该做的事,在心里英语日语双频道把张玄骂了个彻底。「聂大哥喝茶,凉茶去火,小白,快把这几天的财经日报拿过来,聂大哥每天必看的,哦,大家都饿了吧,我去做饭……」霍离偶尔也有聪明的时候,回家后见聂行风的脸色越来越黑,忙说话打圆场,偏偏某位粗神经的人对此刻房间里的冷空气视而不见,大模大样的在祖师爷香案前恭恭敬敬拜首,又燃上三炷香。聂行风坐在自家沙发上……不,他现在已经不认为这是自己的家了,他家里不会乱七八糟堆满各种游戏光碟,不会在宋釉瓷瓶瓶口上放水晶球,明代裱画上贴记事标签,玉狮镇纸跑去厨房当磨刀石,最重要的是,他家客厅正中绝不会供奉张天师的香案!想到自己才离开,这三个家伙就把家里搞成这样,聂行风实在不敢想象自己今后将要如何在水深火热中生存。小白还在很努力地拖动积了几天的报纸,颜开则恭敬的站在一旁,问:「主人,请问我的栖身之所?」「随便,哪里都行。」聂行风有气无力的打了个手势,「只要你喜欢。」颜开转头看看,眼神落在斜挂在墙上的那柄弯刀上,一瞬间,彷佛听到有铮铮鸣声从刀锋传来,他兴奋地走过去,手抚沉晦刀鞘,指尖在触摸到刀身时不由自主发出轻颤,赞道:「好刀!」「是啊,」霍离殷勤地帮大家端茶,说;「看上去很锋利哦,我本来想拿它切萝卜的,不过大哥不许,说那是聂大哥的宝贝,不准乱动。」聂行风深吸了口气,心想要是张玄真让人用那刀切萝卜,他一定把他从楼顶踢下去。听了霍离的话,颜开转头看聂行风,请示他的意思,聂行风摆手,「没关系,这把刀我送给你。」宝刀赠英雄,至少在颜开手中,它不会沦落到切萝卜的命运。「谢主人!」颜开身形一闪,一道银光绕上弯刀,和刀身合为一体。「董事长,你脸色不太好看,好像在生气耶。」上完香,看到坐在沙发上一脸铁青的聂行风,张玄后知后觉地问。「我记得,我留你住下时曾有约法三章。」「记得,所以我没有在这里谈神论鬼,大声喧哗,乱贴道符啊。」看着张玄的无辜神情,聂行风一阵冷笑。是没贴道符,不过他把整个道观都请来了,这个该死的小神棍!休息了两天,周一聂行风去公司,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发现职员们在跟他打招呼时,表情都异样的暧昧。到了顶楼,他特意在全身镜前好好看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却没有发现怪异之处。「董事长早!」张玄先到公司,一见他就笑嘻嘻打招呼,聂行风回应后,问:「你看我今天的发型很奇怪吗?」「跟以前一样啊,帅得天怒人怨。」「那衣服呢,领带跟衣服的颜色搭配是不是不协调?」「怎么会?你要是不喜欢这条领带的颜色,不如我们交换!」「没事了。」见张玄两眼亮晶晶的凑过来,聂行风连忙闪身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可能是自己多疑了吧,张玄的审美眼光还是不错的,他说没问题,应该就没问题。办公室打扫得很干净,不过总觉得有些违和感,聂行风想了半天才想到是桌上没有放账单。很诡异是不是?照张玄的个性,这次捉鬼捉到了国外,驱鬼费用应该会再上一个新台阶的。「张玄。」门打开,张玄探进头来,「什么事啊?」聂行风摆手让他进来,问:「账单呢?」「什么账单?」张玄眨眨眼。敢跟他装胡涂!聂行风清清嗓子,说:「就是驱鬼账单啊,每次必有的。」他已经做好了付帐的打算,早从弟弟那里听说张玄这次又是无故旷职,还坐头等舱去日本,只怕这个月他的薪水也好不到哪里去,再不付报酬,他真要去喝西北风了。「董事长,你这样说,是对我们道者最大的侮辱!」张玄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我做事有我的原则,如果你委托我驱鬼,报酬我会一分不少的跟你算,不过这次是我自愿去的,要是跟你要酬劳,那我的声誉何在?」这家伙整天赖在他家混吃混喝,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谈声誉。懒得反驳,聂行风从抽屉里掏出支票,飞快签好名字,递过去,「这是酬金,是我主动付的,所以不必担心你张天师的声誉问题。」「咦!咦!」张玄接过支票,看了看,突然大叫:「董事长,你没有写金额,太胡涂了!」「金额自己填。」「……要我自己填金额,你没事吧?」张玄小心翼翼问。「不要吗?那我收回。」「要要要!没事的话,我出去工作了。」生怕聂行风反悔,张玄连忙把支票折好放进口袋,转身就跑。聂行风叫住他,拉开抽屉,取出早早准备好的东西放到桌上,推过去。「你要我买的ck夏季限量版香水。」香水瓶被精心包装过,淡蓝纸上系着银白色丝带,典雅精巧,张玄愣了一下,随即蓝眸笑得弯成小月牙。「已经入秋,这种限量版国内都卖断货了,你居然还能买到。」「我在六本木逛街的时候偶然看到的,就顺便买了。」「六本木?这几天我们好像一直在一起逛街耶,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避开张玄投来的疑惑眼神,聂行风不自然的咳嗽了两声。当然不会说自己差不多把东京几家有名的香水店都逛遍了,才买到这瓶香水。见张玄还站在那里等答复,聂行风沉下脸,道:「还愣在这里干什么?马上去做事!今天不把积下的工作做完,不许下班!」「了解!」张玄兴奋地做了个得令的手势,跑出去,走到门口时又转过身,笑道:「董事长,这次我忘了给你买礼物,情人节时一定补上!」看着门被很体贴的关上,聂行风皱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