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适看了,只是淡淡摇着扇子,不发一言。
胡婵看看两人,心道自己被俘那阵子,恐怕也是徐军师和父亲两人共同的决定,弃卒保帅。
余唐光无法,只得退而求其次。“大人,我随您去十里长亭吧。”
胡继宗见余唐光不再坚持,便也点头同意。
余唐光随胡继宗赶往城外,胡婵则先行回了府上,吃过晚饭还是心里没底,胡婵知道那俘虏里面有老头子的大儿子,但不知是否应该告知余唐光。
本是与父亲赌气,但此时两只老狐狸已经觉察到这里面的蹊跷,定然已猜到七八分。若是一般的小喽罗,岂能如此兴师动众,劫了胡继宗的长子却不提其他重要条件,只要这几个人。里面定是有重要人物,这才舍得下血本。
看来没了左厉冥,海盗行事起来便是莽撞了,如此岂不是令胡继宗更加谨慎,再想营救老头子的大儿子,便是难上加难了。
正趴在桌子上思索着,便见灯烛一闪一闪,扑烁烁忽明忽暗,起身走向窗子。外面月华如银,澄净的月光照在院子里,叫人看了心情舒畅。左右睡不着,索性出了门来到院子里,绕过长廊来到树下的石桌旁,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想着父亲和余唐光会如何应付。
连儿子都不在意,何况自己。胡婵也就释然了,他或许不是个好父亲,但却是一个好臣子。他不似清官似的一根筋到底,却比清官更能为百姓谋福。
胡婵正想着,忽地,只觉得一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接着便腰上一紧,整个人便飞上了树。胡婵下意识地挣扎,只觉得那感觉很熟悉,待那人手上的力道减了下去,回头看到一个陌生的面孔。
胡婵吓得浑身发抖,心道莫不是倭寇又来劫人。前番有余唐光在,又有神秘人出手,此番却不知命运几何。
“好汉,有话好说,你要银子还是钱财?”胡婵哆哆嗦嗦问道。
“银子不就是钱财,钱财不就是银子,你是吓傻了吧?”那人忍不住挑了挑眉毛,还是没笑出来。
这声音很熟悉,正是那神秘人,胡婵不再害怕,刚张开嘴又被其捂住。“嘘,我今儿来是对你说句话,你听好了。”
胡婵不明所以,只能眨着眼睛点点头。
“那腌臜地不是你个姑娘家该去的,若再叫我瞧见你去那里,我便把你绑到桅杆上喝海风。”神秘人半是恐吓地说。
胡婵想起那日在艳奴屋子里头的情形,脸上不觉一红,转念一想这神秘人为何如此关心自己,心下又有些疑惑。
“你可听到了!”神秘人有些不悦,手上一用力,胡婵便连连点头。
“你是何人?”胡婵见神秘人并无恶意,装着胆子问道。“那日多谢你从倭寇手中救了我,小女子敢问恩人尊姓大名。”
神秘人听了不再作声,作势便要下树去。胡婵见状连忙问道:“你很像我一个朋友,你有没有兄弟?”
“什么朋友?”神秘人身子一滞,慢慢探回身子问道。“就是你上次错认成的,那个叫做左厉冥的人?”
见神秘人问得如此自然,胡婵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消失了,慢慢低头默不作声。
过了一阵,神秘人这才带着胡婵下得树来,往前走了几步侧着脸,微风拂着碎发飘在脸颊上。“世上之人千千万,大抵总会有相似,姑娘想来是认错人了。做人要向前看,不必总是介怀以往,该忘的人就要忘记,若总是拘泥于过往,岂不自讨苦吃?”
那熟悉的味道,不看神秘人的脸,虽说声音也有些许不同,但这背影像极了左厉冥。听着这些话,胡婵不由得眼睛一酸,想起两人的过往,作为人质的种种,被困孤岛的相惜,以及崖边最后一眼的对视,还有失去他之后,自己的孤寂无望,通通涌上心头。
视线里那熟悉的背影,一下子变得模糊,胡婵忽地抽泣起来。自从左厉冥死后,自己还未如此畅快地哭过,此时见了这像极了左厉冥的人,下意识地将其当作了他,发泄心里的情绪。
神秘人身子一僵,想要回过神来,却又停住,默默听着胡婵的哭泣。
胡婵心下怀疑,眼泪模糊,心思一动垂下眼睛说道:“如今我过得也不好,想吃的果子也吃不到,睡得也不踏实。”
“这就不是我的事了,姑娘好自为之。那日救你也是举手之劳,我早便想除去那几个倭寇,并不是专门救你,我不是你要找的人,这便告辞了。”神秘人一袭玄青色衣衫,说完便如一道闪电般蹬上墙头消失在夜色里,只留胡婵一人看着黑漆漆的树冠发呆。
天亮之后,余唐光这才匆匆赶回来,见着胡婵红肿着双眼,满脸疑惑。“你这是怎么了?昨夜没睡好?”
胡婵不想说神秘人的事,便扯谎。“担心你和爹爹,睡不踏实。”
余唐光脸上一红,心砰砰直跳,攥紧了拳头舔舔嘴唇,这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无事,胡大人也无事,只不过。”
“我大哥救回来了吗?”胡婵问道。
“劫走你大哥之人根本没有赴约,胡大人自觉有诈,便连夜赶回,不想大牢里来了不速之客,幸而看守严密,对方这才未得手。”余唐光恨恨道:“果然是诡诈,来个调虎离山之计,他们分明知晓胡大人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而置大义于不顾,定不会带着那些囚犯去换人。”
“你要晓得,这世上并不都是你这种非黑即白之人,兵不厌诈,怪不得旁人。经此一事,你知道世事无绝对了吧?敌人是如此,其实连你同朝为官之人也是如此,你要学会圆滑。”胡婵好心劝慰余唐光,实在不希望他因为耿直而吃亏遭了小人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