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恒育面带愧色,对那人起身行了一礼,诚挚地说道:“哥哥的好意,林某在这里谢过了。虽然我也有志于朝此路走下去,家里的情况大家是清楚的,我根本走不开。这两年身体也不大好,怕是熬不过那七到十天。”
妙如在一旁听着,也挺替舅舅惋惜的。
就在这时,有位林家请来护灵的僧人,从她旁边经过。
妙如突然灵光一闪:“对了!这次回去,可以把慧明师叔介绍给舅舅啊!让师叔帮他把把脉,再开些方子调养调养,惹再能请自己的师傅慧觉大师,开导开导他。过几年,再差的身体,怕是也会有些好转。到时身体好了,舅舅就可以再考了。惹能中了进士,家里的条件也会有所改善。说不定婉致表妹一生的命运,也会从此改变。对了,就这么干!”
妙如突然高兴起来,惹林大舅也能出仕,自己也多了个靠山。真是一举数得的好事。
船行至淮安码头,已是五天后的事情。
待船停稳后,星魁第一个上了岸到码头上寻找主子去了。也没费他多少功夫,钟澄早带着一帮人,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当妙如捧着林氏的灵位走出船舱时,钟澄激动得迎了上来。待看到后面抬着的棺椁时,眼神黯谈了下来,脸上出现了一种久违的哀伤之色。
把林氏的棺椁,寄放在离钟氏祖坟不远的庙宇中后,钟澄就把小舅子那帮人,安置进了镇上的悦来客栈。居丧之人不便在外久呆,钟澄托付林恒育好好替他招待那帮朋友后,就领着妙如回去了。
第三天,钟澄请了慧觉大师,挑了个吉时给林氏做了场大型的法事。在灵慈寺众僧的超度下,林氏终于入土为安了。
林氏下葬时,族中的管理庶务的长老,和几个跟钟澄同辈的族中兄弟,也来到了仪式现场观礼见证。妙如和婵如在林氏墓前磕了头,上过香后,就被各自的乳母抱回了马车。
唯独缺席的,是五房的当家主母,钟澄现任的妻子杨氏。
妾礼
杨氏在丈夫元配迁冢仪式上的缺席,比她亲自去参加,还要引人关注。
像钟氏此类诗礼传家的江南世家,安生立命之本就是谨守礼法,尤其是尊卑、嫡庶、长幼的规矩。
杨氏公然藐视礼法的行为,加上之前有她要赶走元配所生嫡长女的传闻,使她在族中维护正统的长老们眼中形象极差。回到家中后,钟氏老族长钟鼎铭特意找来钟澄,跟他说起了此事。钟澄不好在外人面前,数落自己妻子的不是。赶忙打圆场说,自年初她生了一场病后,一直没好利索。坟场那种阴气较重的地方,怕是不好多去云云。
五房这些年一直在外面,跟本家来往并不多,老族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提醒钟澄,想要在仕途上有所进益,礼法上千万别让人揪住了错处。杨阁老把持朝政十多年,也没个后继之人。今上看来也并非是个平庸无能之辈。动不了老的,顺手收拾小的,还是很容易的。你们五房一向离权力之争太近,千万别让御史们抓住了错处,到时遭受池鱼之灾就悔之晚矣。钟澄连声道谢,并表示会注意,然后告辞退了出来。
回到槐香院,杨氏刚巧躺在正屋卧室的软榻上。
见丈夫回来了,她呻吟了两声,正要起身。钟澄忙按住她,示意继续躺着,不用起来。
“你好好养病吧!争取在除夕那天祭祖时,能好起来。之前林氏的墓,还没迁进祖坟,就没安排你去庙见。年底时把这步完成了吧!老拖着也不是个事儿!”
“什么?!”杨氏刚才还是一副虚弱的样子,听到这话,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原来你打的是这主意?!之前一直不让我庙见,就是在这儿等着我啊?是要我给她的牌位敬香,行妾礼吗?”她气急败坏地对钟澄吼道。
淡淡地望了她一眼,钟澄慢条斯理地说:“理应如此!庙见是要确认你钟家妇的身份。虽然迟了点,但也是承认你名份的大事,礼数不可废!不然,吃亏的人最后还是你。”
“那她呢?她行过庙见礼没?若经过庙见一步,就不算钟家妇,那我为何还要向她行妾礼?为何我还要尊她为长?充其量,她只相当于你的外室!跟私奔的差不多!”杨氏怒火攻心,咄咄逼人地浑说起来。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在屋里响起,惊得两个人都懵了。
杨氏左脸上,立即出现了五根鲜红的手指印。她目光呆滞,过了半晌才放声大哭起来!
手指着钟澄骂道:“好你个钟澄,忘恩负义的东西,竟敢打我!长这么大,爹爹都没对我动过手!我要跟你义绝!”说着,大声把崔妈妈和自己贴身婢女叫了进来。吩咐她们收拾起东西,叫嚷着要回京。
打完这巴掌,钟澄也呆了。他生平向来信奉“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教条。这是他第一次出手打人!打完后,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刚才动手的人是他?!他低着头,垂着肩膀,显然有些后悔此番冲动的行为。
眼下这局面更加难解!能劝住杨氏的,都不在身边。大家都还在孝期,如果她一时冲动,收拾行李,自行回京了,最后的局面就真的难以收拾了。
不发一言,钟澄转身离开正屋,走出院门,来了到前院的书房内,把自己关了进去。
而正屋这边,崔妈妈把杨氏扶上了床,遣退了下人,也关起门来,开始劝导自家的主子。
“小姐,千万别冲动啊!好不容易在彭泽吃完三年苦,眼看着快把孝期熬完了。明年年底就能回京,跟老爷夫人团圆了。小姐这一走,前面的那些苦,不是都白吃了吗?而且小姐在夫家丧期里,就离家出走,那你让老爷和姑爷的名声还要不要?”崔妈妈急了,从正反两面加以劝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