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臣视线接触到他眼下浮现的淡淡青黑时,微微颤抖了一下,而后笑着问:“起来了?还是在等我?”不过是一整晚没有回家。对谭臣而言,这是家常便饭。可被沈迭心这样默默看着,他心里油然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情,姑且称之为愧疚。“昨天晚上出了点事,一开始是忙得忘了和你打声招呼,后来想想你应该睡了,就没打扰你。”谭臣单手插袋,语气自然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可沈迭心还是没有说话。如果是以前,沈迭心可能毫不在意地就独自睡下。最多就是因为睡眠很浅,所以在谭臣回来时,他索性就早早起床。总的来说,谭臣以为沈迭心不会在意。但这一次,似乎有些东西在不声不响地变化。“南南怎么回来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谭臣没再继续上个话题。他回来的时候,看见家门口放着南南昨天穿的鞋子。沈迭心轻轻眨了眨眼,“南南……有些认床,我姐怕她睡不好,就只好提前让我去接了。”虽然沈迭心的反应有些迟缓,但既然还愿意说话,谭臣就安下心。“那你也再去睡会。”谭臣上前,摸了摸沈迭心的脸。他本没想这么做。可他几乎是无意识地抬起了手。其实他是觉得,也许现在的沈迭心好像需要得到点温度。或许一个拥抱会更好。但谭臣不想给。“我去洗个澡。”但在这之前,谭臣会先给沈迭心转点钱。有钱的话,沈迭心就不会生气。-浴室中的水声还没停下。沈迭心脱下睡衣,转身看着镜子中自己的后背……幸好,除了腰上有片青了,其余地方看不出什么伤。趁着谭臣还没出来,沈迭心匆忙换上外出的衣服,敲响了浴室的门。“怎么了?”“我出去一下。”“什么?”隔着玻璃和水声,彼此的声音和样子都变得模糊。谭臣下半身围着浴巾出来,“你要去哪?”发梢低落的水珠顺着他肩颈的肌肉滚落,不经意流过了脖侧那刺眼的红色印记。只有一枚,但足够显眼。沈迭心僵硬地挪开眼,低声说:“……去排练。”“又去排练?”谭臣皱眉,忽然又想起什么,问:“你和林听都进那个比赛的决赛了?”沈迭心微怔,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变凉,“有什么事吗?”谭臣抿了抿唇,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挑眉让沈迭心好好准备比赛。出门前,谭臣又叫住沈迭心。“早点回来。”谭臣的唇靠近沈迭心的脸侧,这本该是个习以为常的亲吻,却直接被沈迭心躲开了。“你……”“我要走了。”沈迭心不敢再停留,连谭臣的表情都没有看,立刻打开门离开。这一刻,他分不清自己的心到底因为什么而抽痛。
看着紧紧关上的门,谭臣眉头紧皱。从见到沈迭心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察觉到沈迭心不太对劲,可沈迭心从来不会在意他的早出晚归……这样,是好事还是坏事?谭臣同样分不清。手机响起,吵的烦人,谭臣没有接起来意思,只想直接挂断,但看见来电显示后,还是滑动接通。“你到家了吗?”林听的声音透着隐隐的疲惫。“我到现在都没有睡着,还是想和你说声对不起,昨晚……是我的情绪有些失控了,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之后的几分钟里,连空气都是沉默的。“我知道了……”带着颤抖的一句话。在林听要结束通话时,谭臣终于开口说话。谭臣叫了他的名字,说:“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无法改变。”没有给彼此任何时间,谭臣直接说:“我家里还有人在睡觉,挂了。”和沈迭心的聊天页面,几分钟前的转账并没有被接收。不收?还是没看见?谭臣不知道。看着之前那些大大小小的转账,谭臣忽然觉得自己和这些事都有些可笑。开弓没有回头箭。谭臣何尝不是这样告诉自己。只是林听和他,现在都没有真正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金艾的家比想象中要干净许多。他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家里却连多余的家具都没有,几乎纯白的房间里,只有他是最明艳的色彩。“要来一杯吗?”金艾给自己倒了早起的晨酒,顺手递给沈迭心一杯。沈迭心摆摆手,“马上就要比赛了,我要养养嗓子。”谢过金艾的好意,他直奔主题,拿出纸笔就当着金艾的面写出来“借条”二字。看着沈迭心比过去清瘦许多的面颊,金艾按住他的手。“其实你我之间不用写这些的,我相信你。”沈迭心执拗地摇摇头,“你相信我,但我必须要对得起你的相信。”在给金艾打电话之前,他几乎不抱希望。对于他们这些在生活里挣扎的人来说,二十万是笔相当庞大的数目。可金艾甚至还没听完他的原因就一口答应。在独自绝望无措的深夜,金艾在电话里的那句“这事我帮你,一切都能好的”,支持着沈迭心咬紧牙,默默挺到了天亮。他不明白为什么上天总在他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时候,猛地再把他拽到谷底。沈采薇的电话打来时,沈迭心正在回家的路上。他刚刚结束人生第一场和同龄人之间的玩闹,根本不会想到半小时后,他的姐姐会被姐夫扫地出门。父亲的债不仅担在沈迭心一人头上。沈迭心为了还债,去了ilight。而沈采薇则和刘成钧以婚姻做抵押,借来了一百万填补窟窿。她也天真的幻想过,也许自己靠忍就能停靠在避风的港湾。可她没想到,表面风光的刘成钧早就赔光家产负债累累。更没想到他为了还钱,第一件事就逼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妻子还债。即便刘成钧因为家暴被暂时拘留,但沈采薇写下的白纸黑字不能抵赖。沈迭心要凑的五十万不是用来还债,而是用来“赎”姐姐的自由身。金艾收下沈迭心的欠条,担忧地问:“你姐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和南南之前住的地方还空着。破是破了点,但好歹也算个屈身之所。剩下的七十万……如果我的比赛能拿到第一名,再加上我存的一些钱,勉强也够了。”说起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