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自我述罪和道歉就是一个半刻钟,颇为言辞诚恳。
平婉谈不上什么感觉,若真要寻一个,更像悬在头上的那把刀终归落了。是以在高继壤乞求原谅时,平婉不由笑了笑。
这些事都是不见天日的,是黑暗里的藏物。他二人早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知晓终有一日会暴露明光下,被照出丑陋、恶心的模样。
只是,它发生在他们以为可以改变的时候,破碎希冀,给予重击。代价太大,让心脏险些不能承负。
生活本就是在死气沉沉的泥潭之中,以前的平婉会装扮泥潭,现下的她甚至感受不到阳光。
不对的。她知道。总归不能放弃的。
眼睫轻颤,她回了神,看到高继壤和魏单正向门口走去。近些日她时常精神恍惚,高继壤后面说了什么她没印象,自然可能也未回应他,她并非有意,但,此时的确亦无心叫住人解释或说些什么。
高继壤却是心境复杂,木木跟在魏单后面出了门。
“若非高相,你小子不会安然走出这东水巷。”
声音里藏了怒,压抑着。在得知魏单与官家关系后,高继壤更是不敢直视,明知有时言语最为苍白无力,这会儿又只能一遍遍忏悔。
魏单烦躁地撵人,隔着半阖的门,院中传来几声咳,高继壤抬头看,余光是魏单面上毫不掩饰的焦灼。
这一遭,到底算是解了他困惑半解的最后一个问题。
他原不懂,平婉艰难逃生,不易,魏单要做官家的恶鬼,注定没有好下场,为何,为何魏单还要缠着她?为何不放手,让她能畅行于阳光下?
如今,他纵然非全解,但是却知道一件事,他们的痛苦快乐,挣扎希望,旁人插不进去。
平安喜欢奔跑,田野间,追着风筝,即便它瘸了腿,即便跑起来有些奇怪。后来困在宅院间,逐渐年迈,再没有肆意奔跑过。平婉也喜欢田野,天大地大,辽阔无际,和风绿野,是自由的。
平安和未出世的孩子就葬在郊外的田野间。远处是青山薄雾挂,脚下是团团葱绿。
胸臆间浊气吐露,仍觉酸胀,魏单深深凝着墓碑前的瘦弱身影。目光里有哀伤,悲恸,疼惜,不舍,几多陈杂。
“阿单。”
平婉回首找人,面庞和柔。拎祭品的手指动了动,魏单轻声道:“来了。”
小风摇起绿尖儿的草,弯成祭奠的姿态。
三月一日,魏单星夜入宫。
三月二日,李文遭弹劾入狱,贪腐滥权,殃及吴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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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
春色弥望。
曾无数次想过有一日可以在春光中轻装简行一起走出压得人喘不过气的京城,汇入最平凡不起眼的那条小溪,却可以在山间自由自在欢快潺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