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四娘以为崔桃要故技重施,心里做好准备,打算跟她拼了。然而崔桃在说完话后就转身走了,回她的角落里继续打坐。
王四娘狐疑地看着崔桃,正好跟崔桃四目相对,对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倏地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王四娘瞬间吓得浑身冷汗,发现自己竟真有些害怕这贱蹄子,一定是因为她现在受伤处于劣势的缘故。
说起来这贱蹄子今天怎么突然厉害了?她从进大牢后,一直死气沉沉的,任凭别人搓圆揉扁都不吭一声。今天却突然会使坏了,又阴险又恶毒,甚至都坏过她了。
若说崔桃以前那样子,王四娘还真不信崔桃是杀人犯,尽管崔桃把罪认给下了。可如今这副样子的崔桃,王四娘是真信她会杀人,可偏偏现在她翻供不肯认罪了。
王四娘想着想着就困倦了,打了哈欠,再去瞧一眼崔桃,发现她竟在盯着自己!王四娘被吓着了,总觉得崔桃会趁她熟睡的时候把她掐死。贱蹄子变得太阴险了,完全料不准她的路数。
王四娘这一整夜困得不行,频繁头点地,也不敢睡。终于艰难地熬到天明,等到衙役押解崔桃上堂,她这才松了口气,踏实地睡了。
崔桃从被带出大牢开始,就脚下虚浮,身子摇晃,时常用手捂着头。
衙役李远看一眼崔桃,觉觉得她有点怪。
至公堂上,崔桃向韩琦下跪行礼后,就呆呆地看着前方地面,有些恍惚。
韩琦敲响惊堂木,令崔桃如实交代真凶的一切。
“他……他……”崔桃话难说全,似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焦急地不停抓头,“我怎么想不起来了……为什么想不起来了……”
韩琦静盯着崔桃的表现,暂且没有表态,似乎在观察崔桃身上的破绽。半晌后,见崔桃抓头抓得凶狠,薅掉了不少头发,脸也憋得通红,韩琦才使眼色给张稳婆。
张稳婆见崔桃此状,心中就已有了猜测,查过看崔桃的情况后,便向韩琦回禀:“像是头部遭受暴力,脑髓震动,气机逆乱,致使头晕、记忆遗失。”
张稳婆随即将昨晚牢房发生的情况告知韩琦,“那时她便有头疼的症状。”
偏这么巧,昨日晕,今日又失忆?
韩琦再度审视一眼崔桃,对张稳婆道:“既然当时并无大碍,为何至今早会有异常?”
张稳婆沉吟了片刻,也给不了韩琦确准答案。
这时候衙役李远站出来,向韩琦禀告道:“属下兄弟李才昨晚正在女牢当值。今早属下听他提起,昨晚崔氏遭同牢王氏欺辱过两次。”
“还有一次?”张稳婆惊讶叹,马上对韩琦解释道,“崔氏本就头部受击,已有损伤,后伤上加伤,势必会更严重,今有此状便不奇怪了。”
崔桃听到张稳婆的话后,知道自己这次稳过关了,浑身放松下来。经典问题还得用经典办法,没什么比‘装失忆’更能完美解决‘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了。
韩琦的目光猛然射向崔桃。
崔桃一愣,感觉自己悄悄放松的状态被韩琦抓个正着。而且他们还四目相对了,韩琦好像从她的眼睛里也抓到了什么东西。
崔桃今早吃饭的时候,顺便听隔壁女犯闲聊,才知如今这位开封府新来的韩推官,正是‘相三朝、立二帝’的北宋名相韩琦。他可是个有名的长得好、脑袋更好使的美男子。
崔桃万万不敢小觑这位韩推官了,生怕被对方看出端倪,所以不得不使出杀手锏。
诸位,对不住了!
崔桃双手捂着肚子,佝偻着身子,向前倾,手指趁机就按住自己腹部的穴位。
呕——
崔桃吐了。
将她今早刚喝的一碗香喷喷的羊肉粥,吐了一半出来。
公堂内立刻弥漫着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
韩琦蹙眉。
众人愣住。
接着,衙役怒斥崔桃不敬公堂。
“此症极易因头晕引发呕吐。”张稳婆在开封府专门负责检查女尸和女犯身体,故对呕吐物没大家反应那么大,忙向韩琦解释道。
韩琦立刻宣布退堂,令张稳婆先检查崔桃的失忆状况。
他走出公堂之后,却没急着离开,而是负手立在廊下,静看着被张稳婆带走的崔桃的背影。
崔桃感受到了韩琦的目光,特意装晕摇晃了几下身子,给他看个够。
“韩推官,昨晚狱中情况属实。”衙役王钊将自己去大牢核实过的情况,一一禀告给韩琦。
“王氏殴人致伤,杖五十,加刑三年。”韩琦的目光还在崔桃背影消失的方向,他声音淡淡的,说出的话好似根本没过他的脑袋一样,却轻易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