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也给魏景发过邀请,只是魏景说自己为报涞阳王知遇之恩,一向只为涞阳王做事,不可当他人之主,便推辞未去。他在淇州多年,帮助百姓们解决过虎患水患,那灵匪作乱时,他也救过许多人,因此被视作淇州的英雄。阿严便是被魏景救出来的,他视魏景为恩人更为榜样,整日说要去学魇术,成为魏景这样厉害的魇师。如今魏景却现身在这诡异的存放了苍晶的地宫里,看起来十分蹊跷。“既然魏景出现在这里,那么这应该是涞阳王的地宫,刚刚那些是涞阳王的府兵。涞阳王已经在淇州经营三代,没想到居然有这样一座庞大的地宫。”苍术低声说道。叶悯微点点头。阿喜似乎是被抱得不耐烦了,又挣扎着要下来。叶悯微把她放在地上,阿喜就开开心心地继续往前跑去,苍术与叶悯微跟在她身后,在昏暗低矮的石道里四处穿行。走了大概半个时辰,竟然隐隐传来人群嘈杂的声音,他们循着声音转弯,却走到一条死路里。若说死路也有些不准确,路的尽头并非一堵石墙,而是许多石栏杆,每道栏杆间隙越有半人宽,侧着身也可过去,有火光从间隙间透过来。人群的声音越发清晰,不像是他们在石道里听过的府兵声音,而是至少百人才能发出来的混乱喧嚣。这些声音似乎被什么堵住,含糊不清,却又尖锐悠长,满含惊恐。阿喜不觉有异,她一溜小跑,跑去那石栏杆边,从石头缝里揪下一朵小花来,笑嘻嘻地转圈圈。叶悯微的脚步在石道口顿了顿,然后她一步步慢慢朝那石栏杆走去。石栏杆尽头的光芒渐渐清晰起来,隐约可见一个宽阔的地穴。这地穴很大,地面呈圆形而墙壁高耸,石栏杆恰在墙壁半中央。从栏杆间望去,可见对面上方的石壁上伸出一个石台,其中高高站着四五个人。而往下看,便能看见百余人高高低低黑压压的头顶,拥挤地占满整个地穴。而地穴的墙壁上,画满了蓝色的纹路。那些似乎是灵脉图。叶悯微看不太清楚,她正想再走近时,所有蓝色的纹路突然爆发出炽烈而刺眼的光芒。她猝不及防踉跄后退,人群含糊的嘈杂声突然是刚才的数十倍,此起彼伏,哀嚎凄厉,刺耳至极仿佛地穴里射出利箭,让人的脑子嗡嗡作响。她眼里那些模糊的黑色头顶突然矮下去,如同黑色的雪在阳光下极速融化,融化流淌出鲜红的水泽,滚烫地将所有其他颜色吞噬,煮沸,蒸发。然后析出一层蓝色之物,消失在一地蓝色的碎屑里。血腥味铺天盖地而来,鲜红与湛蓝映在叶悯微颤动的眼眸中。她突然解冻般向前跑去,有人用力拉住她的胳膊,与她双双摔倒在地。叶悯微跪倒在地,想要站起来向前走,却被那人拦住腰死死抱住,她拼命地挣扎,那个人也拼命地用力压着她,两人仿佛在撕斗般浑身骨头咯吱作响。“叶悯微……叶悯微你冷静!叶悯微……叶云川!”苍术极力压低声音在叶悯微耳边呵斥,他呼吸凝滞一瞬间,然后一字一顿道:“万象之宗,他们已经死了!”“你不能去,你去了就回不来了!”“你救不了他们。”叶悯微的身体蓦然顿住,她好像想要说什么。苍术连忙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发出声音,叶悯微却并不是想要说话,她的腰深深地躬起来。她在干呕。仿佛被什么击中头颅,她明明没有戴视石,却开始强烈地干呕。她吐不出任何东西,干呕声一声接着一声从她的喉咙里滑出来,她浑身战栗,仿佛身体里燃起一把大火,烧得她的四肢百骸与鲜血都沸腾,她的五脏六腑连同那个陌生而可疑的灵魂,就要从她的嘴里跳出来。她呕得喘不过气来,便开始咳嗽,胸膛剧烈震颤,边咳边流出眼泪。苍术感觉到自己捂住叶悯微的那只手一阵潮湿,她的眼泪顺着他的手背滑落,烫得灼人。那颗从石室里被带出来的苍晶,正被她紧握在手心,锋利的边缘割破她的血肉,指缝间渗出鲜血。地穴之上的高台上,那些目睹一切的人淡然地交谈着。“又失败了。”
“只炼出一层碎渣子,完全用不了。”“你说叶悯微和林雪庚那苍晶到底是怎么炼的?”——“我不想说我的猜想,因为我不希望它是真的。”叶悯微的这句话响在苍术脑海中,他目露不忍之色,慢慢放开叶悯微。叶悯微趴在地上,用胳膊撑着身体,她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眼泪一滴滴掉落在地,积起一片水泽。她泣不成声,却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正在这时,一双手捧起了她的脸。叶悯微朦胧的泪眼中,出现了阿喜的面庞。身着红棉袄的小姑娘跪在她的面前捧着她的脸,路尽头刺目的光芒从阿喜身后漫来,地穴中不知何时飘起了蓝色的游鱼,那些游鱼所过之处,鲜红与白骨渐渐消失不见。阿喜圆圆的漆黑的眼睛里映着叶悯微布满泪水的面庞。她把手里的小花插进叶悯微的耳朵后面。阿喜总爱把东西弄坏,之前送的花总是残碎的。然而这朵小小的,浅蓝色的花却馨香而完好。然后阿喜抬起手来捂住叶悯微通红的、盈满泪水的眼睛。阿喜的手柔软而温暖,在什么无边的黑暗里,叶悯微听见府兵的呼喊与脚步声,有人大喊是谁在哪里。转瞬之间一切寂静无声,寒冷的风与尘烟味道袭来,阿喜的手慢慢从叶悯微的眼睛上放下。叶悯微看见了流民营高高低低的灰色帐篷之间,正缓缓升起的一轮朝阳。温暖的金色的太阳,将天地万物都染成浅浅的金色,仿佛这个世上全是生机,从来没有死亡这回事。叶悯微跪坐在流民营的苍黄土地里,苍术在她身后,就如同他们落入那令人晕眩的地宫之前那样。阿严的声音响起,遥远而焦急地唤着阿喜。娇小的小女孩望着叶悯微,突然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神仙,站起身蹦蹦跳跳地去找她的哥哥,在冬日暖阳里逐渐走远。阳光穿过晨雾,仿佛碎金洒在叶悯微含泪的眼睛里。叶悯微静默无声地看着朝阳破云。她想,他们真的是在用人炼苍晶。阳光逐渐明亮得刺目,她眯起眼睛,空白与混沌的脑海之中,无端地冒出一个念头。黑夜已尽,天光破晓,白昼来临。这个时候,温辞应该要睡着了吧。冬风凛冽。尘土飞扬。叶悯微耳畔的蓝色小花被风吹落在地,黄土上掺了一点蓝。她从怀里拿出香囊,把这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