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婴被推出来后,都没回头看推手。反正只是一个听令行事的工具人。他的视线快速扫过众人,公子高、蒙毅和扶苏都是诧异、担忧的视线。至于宫殿内其他人要么饶有兴致地瞟了一眼,要么是漠视。唯公子寒没有回头,目光始终聚焦在扶苏身上,唇角还带着一抹淡笑。嗯?张婴眯了眯眼,他没办法锁定凶手是不是公子寒!但他很确定一点。不管那凶手图啥。他都能让对方败兴而归。…………张婴越过众人来到嬴政面前,伸出了小手手,满脸都是憨憨濡慕的笑容。“仲父,同意,同意!”仿佛是稚子在牙牙学语新词汇。公子高见状松了口气,但又难掩失落,之前教阿婴那么多遍如何说“功过相抵”没记住,然而父皇只说两字就被对方重复。李斯等不了解张婴的人见状一愣,倒不觉得奇怪。三岁稚子,正是喜欢学嘴的时候,会重复说长辈说过的话太正常了。唯嬴政、扶苏、蒙毅三人几乎同时露出古怪的神情。这孩子聪明得都快被长安乡的里民们供起来。还能牙牙学语?!嬴政静静地注视着张婴,注意到他咕噜噜直转的大眼睛,眼底闪过一抹了然和无奈。又想闹什么幺蛾子!他没有将张婴抱起,而是淡声警告:“别闹。”“仲父!我没闹!”张婴却从嬴政的语气中听到一丝缓和的信号,瞬间如黏糊糊的奶猫精上身,蹭过去撒娇的样子旁人都没眼看,“仲父!放心!我懂。我站在你这边。”嬴政身形一顿。倒不是被阿婴感动,也不是觉得来自朝臣们惊讶的目光,令人尴尬。而是……他狐疑地看着眨巴眨巴双眼的张婴,瞧瞧这懵懂无辜的表情,和当初搞豆腐坑他时一模一样。这小子果然想作妖。……公子寒瞥了一眼,瞬间挪开视线。原本跪坐在地上的夏夫子重重地叹息一声,似是不想再继续这场闹剧。他忽然捋了捋衣襟,一边摆弄红绸上的农具,一边摇头道:“陛下,你想用收缴天下兵器,为预防天下兵事,这不可能。农具,兵器,本就有相关之处。比如铚、镰,它们用来收割庄稼,也类似戈,可收割敌人的头颅。铁犁,钱鎛,耨,都符合您说得,尖锐、伤人、所以哪件农具不可杀人?总不能将这些也上缴。陛下,收回成命吧!老臣愿为大秦,以死明志。”他说得突然,起身以死明志的时机更是突然。猛地向另一侧的柱子撞过去,蒙毅险些没拉住,若不是公子高眼明手快,以身挡在柱子前,痛得哎呦一声半坐在地,只怕这人真的会血溅当场。嬴政的脸色沉下来。他此生最厌恶被胁迫。公子扶苏见状微微蹙眉。他走到夏夫子身前,同时拎起了一枚农具,示范道:“夏少府所言非虚,这农具也可作兵器,兵器亦可做农具,还望父皇看在他一心为大秦的份上……”公子寒寒看着据理力争的扶苏,藏在袖中的竹简奏章轻轻发颤。终于,扶苏终于忍不住了。反正父皇总会给看重的大兄,一次又一次的机会。扶苏既然标榜对弟弟们照顾,他也是弟弟,替弟弟扛一次,又何妨呢。这么一想,公子寒竟觉得心安理得起来。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准备打断扶苏,向父皇上奏。没想到一个小不点率先抢跑,挡在嬴政身前,直面扶苏。“不准乱说仲父!”众人一惊。嬴政眼角微微一抽,果然,快来了。公子寒抬起来的腿一顿,差点扭到腰。这小子,这小子……怎么抢他的词?公子寒不得不按下蠢蠢欲动的心,不满地瞅着小不点。……“夏夫子,你为何歪曲仲父的意思!”张婴张开小手护着身后的嬴政,一副很难过的模样,“仲父明明是心怜黔首,才收缴兵器!”扶苏:……其他人瞳孔地震:还能这么歪解?若是旁人说这话,夏少府肯定能气得一口气上不去。但看这个稚子宛如小鸡护着鸡妈妈一样,不对,是小鸡护猛兽一般,心里更多涌现出来的情绪是好笑。他有气无力道:“稚子知道甚。朝堂之事,不可胡言乱语!”“我没乱说过!”张婴哒哒哒跑到夏夫子面前,一本正经,“是你误会了仲父,稍后,你得郑重道歉。”夏夫子:“……”他的手颤颤巍巍地指着自己。“我,我道歉?”他几乎被这无赖的话给气笑了,或许是死给了他力量,他毫不顾忌地指着嬴政,“我误会个甚!你听听外面怨声载道的民义!若不注意,大秦迟早灭……”“哎,不好听。”张婴皱起巴掌大的脸,“仲父,面黑心善,刀子嘴豆腐心。你们为何还不如我懂仲父。”朝臣们:……“我,你……”夏夫子可以拿很多大道理回怼,但他环顾四周,见到的都是避而不见的同僚。一时悲从心起,竟连辩驳的念头都没了。公子高见不得夏夫子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道:“阿婴,你别在这瞎说,父皇他人……”张婴压根不给公子高说大道理的机会。他挺起小胸膛,指着不远处的沙盘,一脸信誓旦旦,“仲父明明想用新农具,与天下里民交换武器,让天下黎民感恩秦国。”()朝臣和皇子们纷纷一愣。?本作者霖桔提醒您最全的《秦始皇真不是我爹?》尽在[],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许多人是节♂完整章节』()”张婴志得意满,回首看着嬴政挥了挥,“它小,可以先用胡须试试。”然而在其他人眼中,就是小屁孩瞎折腾了一通,做出了三个奇形怪状,长得还很相似的小玩物。怎么看,这东西都和正经农具扯不上关系。李斯和冯去疾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眼底看到失望。嬴政抚摸胡须的手指一颤,少了,真的越来越稀薄。他默不作声地后退半步。“仲父!”张婴自打从系统那得知,刮胡子的强身效果等同于扯胡须,他在脑海中模拟这个场景已经许久,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高效率的机会难得,必须先抓住!“嘿嘿,我来也!”张婴迈着小短腿向着嬴政欢快地冲过()去。嬴政瞳孔地震,他心底竟生出一种莫名的悸动。就好像当初看到荆轲上前,图穷匕首。
他眉毛微挑,下意识多退了几步,小屁孩再来,再优雅地退几步。渐渐的,张婴黏人速度加快,嬴政伸出左手抵着对方额头,但还是被逼着往后绕着柱子退了一圈。众人目瞪口呆。李斯和冯去疾等朝臣纷纷低头,不敢看嬴政绕柱跑路的场景,皇帝的乐子可不是他们能看的。扶苏的脸都快稳不住笑容,余光瞥见公子高竟然在为张婴悄悄加油,嘴角更是止不住的抽搐。不过在看到御史冯劫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即将冲上前怒斥的模样后,扶苏无奈地叹了口气,率先上前了一步。……“可以了。”张婴正准备向嬴政展示,没想到却被旁人拧着后衣领给提了起来。“别过分。”扶苏抱着张婴就往后走,之前闹腾两下够了,不可再继续惹陛下。“不!等等……”张婴挥舞着小手,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就触碰到胡须了。此时,李斯接到眼神暗示,他来到嬴政身前,恭敬道:“陛下,夏少府此番有失体统,但罪不至死,但也应有所惩戒。像是农具等少府相关事宜,不应继续让他处理。臣,斗胆提议公子寒,明事理,懂分寸,可代为处理。”公子寒一愣,随后满脸惊喜,他可没与李斯通过气。没想到对方会送他这么大一个饼。简直就是丢了毒药,捡了个大西瓜。公子高有些替夫子难过,却又有些替公子寒高兴,毕竟这是节≈ap;完整章节』()”“去吧。”…………制作的像玩具一样的小农具被少府的工师们拿去分析。朝臣们大部分没种过地,所以只觉得是随意拼接的小玩意。但这东西放在制作了一辈子农具的工师们眼里,却能看出一些设计理念,并敏锐地发现其中的奥妙。“这个是……能替代犁铧?很妙啊!不知能否绑在牛上,从两条,变成了六条啊!”“这个也是,有些像梿耞的变种,但配上镰刀,莫非是可以不用弯腰?”……工师们越讨论越大声,因为有皇帝尽快试验的指令。在他们研究的时候,工匠们已经开始依葫芦画瓢的炼制铜版的竹爬、耙,以新式镰刀。扩大复制出来的农具,瞧着还真有些像模像样。原本心生忐忑的公子高,心安不少。他瞅了一眼表情严肃的公子寒,连忙靠过去。“三弟,今日谢谢你?”公子寒心头一颤,不动声色地瞥了公子高一眼,皮笑肉不笑,“二兄何必谢我。我只是为父皇,为大秦发声,从未有过任何私心。”“啊?那我办坏事。”公子高忍不住有点啃手指,“三弟,我以为你喜爱仕途,还与夫子说多给你历练的机会,糟糕,我马上就去和他说算了……”“咳咳。为大秦效力是每一位公子的责任。”公子寒攒紧拳头,自我安慰,即便这一回拿不下少府职权,能拉拢到二兄也不算亏,“某也来帮忙。”“夫子,他帮……”“不做事的一边待着。”夏少府眼睛一瞪,一句话就噎得公子高说不出话来,他看向温文尔雅的公子寒,摸了摸胡须,“寒公子,只农具割麦处尚且需要些人手。寒公子你看要不算了?”“……”公子寒脸上的笑容一僵,但很快躬身,“劳烦夏少府,农乃国之本,我都可以。之前多有冒犯。”“哎……担不起担不起,寒公子您这边请。”公子高见公子寒挽起裤腿,走向皇家后院的农田,他来到夫子旁边竖起大拇指:“夫子,三弟他……”“你笨,少折腾这些。”夏少府目光严肃地看向公子寒,又用看二愣子一般的眼神瞅着公子高,叹了口气,“你以后……算了,你就保持这样。我替你看着。”公子高一脸懵,他有些委屈地还想说两句。不远处的城门忽然爆出喝彩声。夏少府一溜烟地冲过去。公子高紧随其后。他们看着远超预估的乌压压的人群,好几个人站在桌子上,高声喊道:“既然是农具,我,佣耕者,愿意帮忙测试!”“对!好不好用,只有我们种地的才知道,你们做工匠的哪知道顺不顺手!”“没错,没错!不让我们尝试,就是忽悠我们!兄弟们干不干!”“不干!不干!”……夏少府和公子高紧张地对视了一眼。他们虽没经历过奴隶暴动,但也对军队、贵族镇压暴动的事件有所耳闻。如今看农户们一个个亢奋暴躁的神情,好像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引起动乱。这可有些难办啊。!()